“公子!夏神醫!”安靜中,刻板的聲音難掩驚惶。灰衣人迅速聚攏,舉止小心謹慎。
清風入室,拂亂紗帳。頃刻間,人影散去,惟餘牆角屍體,一身豔麗一臉猙獰,冰冷而僵硬。暴睜的眼中,是散不去的凶殘恨意。
嗖嗖——
兩道人影掠至,停在謝宜章麵前,一躬身:“太子殿下,荒塚四周皆已布圍,等您下令。”
謝宜章微眯眼,冷冷開口:“眾人聽令,緝拿賊黨血蜘蛛,務必一網成擒,若有頑抗,就地格殺。”
山風獵獵,吹起他衣袂飄揚。
涼城又有了新談資,一天之內,傳遍街頭巷尾,引致眾說紛紜,而且越傳越火。
“聽說,墨家的表少爺死了?”
“沒死!是被人劫去勒索!開價幾千萬兩!”
“幾千萬?!這身價,值!值!”
“值個鬼!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太子殿下抓了!”
“破了?沒聽說啊。”
“就是慶善藥鋪!不是被封了麼?原來是個賊窩!那個周掌櫃,記得不?他是賊頭兒!”
“呸!瞎說。整個涼城,哪有比周掌櫃更能稱上善人的?”
“嗐!不懂了吧?這就叫人不可貌相!”
“哦有道理”
傳言紛紛,飄到街邊一角。街角有個小鐵鋪,冷清著沒甚生意。打鐵的歪坐牆角,捏半截鐵鍬,無聊地敲打一塊地磚。
鐺!鐺鐺——鐺!鐺鐺——
敲打若有節奏,一下一下,透過地磚,卻似越發清晰,直傳到地下深處,回蕩在一間石室。
室內燃著燈,火光搖曳,照得石室半暗半明。暗處一道紗幕垂簾,簾後人影隱約。
軋軋軋——石室開啟門縫。
一個男子走入,麵向紗簾躬身:“主人,他來了。”
簾後沒有動靜。
撲通!門口有人下跪,肥胖的身影膝行近前,在簾外伏地不起:“屬下失職,請主人降罪。”
簾後仍無動靜。
跪伏的人額頭觸地,臉上肥肉輕顫。冷汗滑下來,濕了地板。
室內更無聲響,死寂一般。
許久,裏麵傳出歎息:“十五年心血,今朝毀於一旦。天意,天意。”
地上人抖了下,伏得越低:“屬下該死,該死。屬下願戴罪立功,重建血蜘蛛,供主人驅策,以效犬馬。”
裏麵聞言,似乎笑了笑:“該死?若你死了,如何重建?”
地上人一僵,不敢答話。
裏麵靜了下,歎口氣道:“周通,你若該死,豈能活著見我?我留你一命,就為重組暗勢,你莫負我所望。”
聞言,那張肥臉抬起,小細眼中放出狂喜:“謝主人開恩!謝主人開恩!”
“此次設局,消息如何?”
“回主人,姓夏的丫頭一無所知,似無可疑。”
“嗯。”裏麵點點頭,沉吟片刻,“涼城風緊,你暫去外麵隱蔽,暗中重建血蜘蛛。”說著,取出兩頁紙,折起丟出簾外:“按圖所示,蟄伏待機,等我指令。”
“是,屬下遵命。”周通膝行過去,拿起紙箋,展開。
紙上曲曲折折,繪的都是路線,箭頭延到紙邊,指向第二頁。他揭紙翻頁,卻沒揭開,似被次頁的墨跡粘住了。他伸出食指,沾了下舌尖,再去翻頁。
第一頁揭開,他雙眼暴睜。
下麵素箋雪白,朱砂四字殷紅刺目:敗事者死。
舌尖一陣麻木,迅速傳遍全身。他還未及抬頭,就像隻刺蝟蜷縮成團,幾下抽搐後,僵硬不動了。
“哈哈哈——”忽地,笑聲刺耳,簾內又多個人影,拊掌大笑,“精彩,精彩。閣下心腸,更勝當年。”
“好說。”簾內主人一哂,冷冷道,“敗事之徒,不死何為?”
“對極,對極。”那人頷首,桀桀怪笑,“他兩次犯錯,可不該死?”
“確實該死。”簾內主人冷哼了聲,緩緩道,“數月前,山道劫殺一事,因行動不謹,留了尾巴給太子殿下,果致今日之禍。謝宜章不是簡單之輩,若再給他順藤而上,我處境堪虞。周通不死,我心難安。”說著,聲音越冷:“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絕不容絲毫僥幸。凡有隱患之人,不管是否可疑,都要鏟除。十三年前如此,十三年後亦然。”
“高論!高論!”那人拊掌,笑得陰森,“能得閣下如此,我們又有何慮?”
簾內主人不語,半晌,吩咐外麵男子:“封了此處,以絕後患。”
紗簾微動,兩個身影消失。燈火熄滅,石室在軋軋聲中,淪入永久黑暗。外麵一切紛紜,再也與此無幹。
偌大涼城裏,有一個地方,各種傳言風吹難入,終日閑靜。
吟書坐個小凳,盯著爐灶出神。
表少爺病更重了,因為,受了傷。表少爺竟會受傷,這是他難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