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夏雲依一見此人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很是熟悉,像是勾起了記憶中的某根弦。也許是他透出的氣場令人不敢逼視,也許是他整個人似出鞘的寶劍一般給人以凜冽的殺意,也許是他那份被掩映在眼角眉梢處隱約的戾氣。總而言之,她心頭一沉,下意識的微微避開了視線,卻是對上了另一雙清淡冷峻的熟悉鳳目。
柳雲軒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夏雲依,複又極其自然的收回視線。他麵色未變,姿態超然,清雅出塵。柳雲睿站在柳雲軒身旁,此刻並未看到夏雲依,隻是眉頭微攏,似在思索什麼事情般。
王爺本來在玩弄著手指上的碧玉扳指,後伸手端過茶盞,悠然的用茶蓋刮著茶沫子,不疾不徐的開口道:“本王慕名而來,特意想嚐嚐這柳清居新推出的果膳,看看究竟如何。”
柳雲軒眸色清明,頷首淡淡道:“王爺蒞臨,實令柳清居蓬蓽生輝。草民不才,願親自下廚,為王爺做此果膳。”
“那敢情好,”王爺挑著眉稍,似笑非笑,渾身那絲凜冽的寒意絲毫未褪,“本王就在此靜候了。”
那圍觀眾人被攔在門外,卻仍舊沒有散去,紛紛伸長了脖子往前瞅,即使麵前是鐵將軍把門。
從廳內裏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王爺,此情此景,激勵得草民也不由得躍躍欲試呢!但是,草民又怕丟人現眼,所以還甚是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獻醜。”
此言一出,大廳內裏端坐之人便紛紛扭頭向聲音的來源處望去。隻見有一華服男子,光彩照人而出。他麵容英俊,天生一副笑顏,眉眼彎彎,唇角幾乎無論何時都是微微上挑。他步履沉穩走過來,麵向王爺下拜。——這人,不是那個當麵一套背地一套的雲初陽又是誰?!
王爺見了他之後,麵色稍稍和緩了些:“原來是初陽來了,起來吧。既然你也有心比試,那便一展手藝罷。”
“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了,那草民便也來露一手,”雲初陽起身,笑看向柳雲軒,劍眉一抬,口中道,“柳大少爺應該沒甚意見罷?!”
可惡,這小子居然拿王爺來壓人!夏雲依麵色微露忿忿之意,卻見柳雲軒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絲毫不懼,眉尖挑出一抹清冷:“無。”
夏雲依此刻心頭如明鏡一般,那雲初陽借這個名頭,大膽放言要同柳雲軒一試手藝。看似是不服氣,想一較高下而已;實則卻是想借此機會為自己的雲夢閣擴大宣傳。若是這次柳大少爺比輸了的話,這廳內一些商會的人,再加上外頭圍觀的這麼多人,回去一傳十十傳百,那無疑是為柳清居抹黑,使得雲夢閣成了這次競爭的勝利者。到時候他再明目張膽的賣藥膳果膳,任是誰都無法敢出來說半個“不”字了,就是率先想出這個創意的柳府,也隻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所以由此可見,柳雲軒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許多。一著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二哥去外城采辦物資去了,人不在這裏;而柳雲睿素來不懂生意。眼下能和他一同抗下這個重擔的,隻有自己一人而已。
夏雲依無法再看下去,眼見得柳大少爺去了一旁收拾家夥什兒和膳食材料,她正準備悄悄兒的合上門,就看到柳大少爺已經進了來。
柳雲軒轉過身,不露痕跡的將門一關,遮擋住了大廳眾人的視線。他略一抬眸,見她風塵仆仆的模樣,麵色不由得一凝,隨即掏出一條青白色的素淨帕子:“擦擦臉。”他眼眸一掃,看到她衣衫下擺有了幾道褶皺印子,便伸出修長有力的手指,將那下擺耐心的一一擼直。
夏雲依接過帕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瞅著他手中的膳食材料——雪梨、山楂等物。她素通醫理,見這食材之後,便明白柳大少爺想要做雪梨山楂糯米粥。雖然此果膳有驅寒止咳、補中益氣、健脾養胃之功效,但是為何會在這麼個重要時刻做它呢?這麼一想,她便下意識的伸手蓋住柳雲軒的手背,有些迷惑不解的瞅著他。
——通過方才在席間的察言觀色,夏雲依發現那王爺反複咳嗽、喘息,呼吸不暢,麵色蒼白,形容瘦削,便大致可以瞧出他似乎是患上了哮喘之類的疾病。不過也沒什麼把握,當然也有可能或是普通的咳嗽體弱、身子虛罷了。因為畢竟沒有把脈,“望聞問切”四步法中也隻用了第一個法子,所以她還有些不確定。
柳雲軒側目,讀出了她眼中的困惑,於是就輕輕的開口解釋道:“約莫是你也看出來那王爺患有哮喘罷?雖說我該對症下藥做治療哮喘之果膳,但是此時畢竟涉及皇家子弟秘聞及顏麵,外麵還有那許多老百姓看著,所以吃力不討好,還是不做罷。而且,我並不知曉王爺是否患有哮喘,而且也不知曉那哮喘為遺傳還是花粉過敏,所以也不好亂做。這雪梨山楂糯米粥,既好吃又好看,而且眼下嚴冬將至,王爺身子虛寒,需要補補,且不易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