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依推開窗,看向外麵的一朧殘月,心頭一緊。夜風裹夾著絲絲縷縷的寒意拂麵而過,將她的一頭柔軟的烏發吹得有些淩亂。心頭的不安感越來越擴大,一顆心跳得也越來越快,使得她的心緒沒有半分平靜下來的時候。
浣月上前,試探性的問道:“姑娘現在要不要歇下?”
夏雲依大力搖搖頭,不知是在回複浣月,還是在想用力甩開腦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該信任柳雲軒的,她不該亂懷疑的,可為什麼,總是隱隱覺得不太安心呢?!
夏雲依悄悄出了自己的院子,向著那熟悉的地方大踏步而去。她必須要親自前去問個清楚,哪怕事實跟自己心頭所想的分毫不差。要不然,她隻怕今晚無法入睡。
夏雲依去了柳雲軒的院子裏,發現裏麵竟是空蕩蕩的一個人影兒也無。由於柳雲軒晚上睡覺的時候不需要人服侍,也不點夜宵也不起夜什麼的,所以杜蘅和香蘇就住在下人院子裏。此時,夏雲依一推開房門,見裏麵燈火通明,卻是沒人,心頭不由得一慌,連忙合了門走了出來。
夜風愈發冷了,寒噤噤的,吹在臉上有些生疼。月亮不知何時躲在雲層之後,僅僅留下一道淺淡的輪廓和影子。
夏雲依絲毫未有遲疑,抬腳便去了一旁的沉香亭,她知道,他一定在那裏。
曲徑通幽,翠色的回廊上邊的雕欄處刻畫了花鳥草蟲,下邊是一排排的木質橫椅。在沉香亭翹角彎簷下,那人靜靜的站在流瀉的清冷月光裏,身上被鍍上了一層淡淡銀輝,素日高華俊美的麵容有一部分被隱在濃稠的夜色裏,隻隱約可見那熟悉的輪廓。他聽到了些許動靜,並未回頭,隻是輕輕道了一句:“你來了。”
夏雲依腳步不由得頓了一頓,她感到他似乎早已預料到她會來一樣。稍微一猶豫,她還是走了過去,看向那個染盡月華、高雅出塵的男子。
柳雲軒轉過身,清泠的目光牢牢地盯住她,煥發著少見的肅然之意。夏雲依覺得自己都快被這有些犀利的目光看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她不由得稍稍轉移了視線,將目光隨意拋向一旁的遊廊。
柳雲軒慢慢邁步走近,伸出修長剛棱的手指,一下子兜住了她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和自己對視。夏雲依嚇了一跳,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那麼怯怯的望著眼前那人忽然放大的俊顏,一時之間有些怔住,忽然不知該做些什麼。柳雲軒望著那雙純淨無暇的眸子,那裏麵盈盈的像是有著一汪湖,映照出了他內心深處陰暗的一麵,在他的心底蕩起一圈兒又一圈兒的漣漪。柳雲軒心下不由得一歎,緩緩開口:“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夏雲依抿了抿唇,有好些心思在心頭飛快地打了個轉兒,卻是一個都沒抓住。她索性不再閃躲,而是直直看向他,良久方點了點頭。
柳雲軒鬆開她,負手玉立,聲音清清淺淺的傳來,像是在敘述一個再平淡不過的事實:“雲初陽死於醉酒失足落水。那酒裏,是被我動了手腳。”
夏雲依見自己的猜測果然成了真相,饒是曾有準備,到底還是大吃一驚。她下意識的退了一兩步,手指攥緊了衣襟的一角,嘴巴發出三個字的口型來。她在問他,為什麼?——其實在問出口的那一刹那,她就有些後悔了,於是便悄悄垂了眸子,不敢看眼前之人。
柳雲軒壓低聲音開口道:“當王爺要對雲初陽下手之時,我主動請纓,幫忙除掉雲初陽。——如果不這麼做,我恐怕現在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對於他的解釋,夏雲依心知肚明。她輕輕頷首,不得不讚同他的做法。如果自己陷入他那個境地,隻怕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這一招罷。畢竟保命才是最緊急的事情,不是麼?其他的一切於它而言,都微不足道。
柳雲軒見她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自己也再未開口。那日在柳清居的比試,可是說是他有意無意間為雲初陽下的一個套,但是這個招數行事起來畢竟凶險萬分,稍一不注意便會滿盤皆輸,什麼都沒有了。因為對手是素來在宮中勾心鬥角存活下來的王爺。到了最後,他順利除去雲初陽此人,也就算是除掉了巨大的威脅,從此以後就不必擔心雲初陽會對自己使出什麼毒辣的計策,也不必擔心雲府再會成什麼大氣候了。
至於王爺那邊,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明知道王爺要著手殺掉雲初陽,所以也不得不逼自己做出明智的選擇,搶先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場。他清楚地記得,在他說出了那一番話之後,王爺臉上微微露出的吃驚表情,種種複雜的神色在那人臉上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