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得不無情(1 / 2)

爹輕輕拭去他的淚,素來溫熱的大掌此刻卻是透著涼意,語氣充斥著一股決然悲愴之感:“瀟兒,你以後便不要再從事醫術了。你的醫術全是你娘教給你的,爹一見你擺弄草藥,研讀醫書,心裏就仿佛針紮似的疼,就會想起那個教你醫術的人。”

他不答,隻任由眼淚拚命湧出眼眶。微微抬頭,卻見爹早已是淚流滿麵。

從此之後,爹果然毀去了所有和娘有關之物,不給自己留下任何想念娘的餘地。娘愛用的茶盞,娘喜歡翻的書,娘買的胭脂水粉,終於通通被爹付之一炬。他這次沒哭,那通紅的火光清晰地跳躍在他的眸子裏,甚是灼心。他的手心裏還攥著一個玉扳指,這是娘送給他的,他沒告訴爹。爹固執的毀去這些記憶,不願再提起娘,不願再想起娘,爹其實是怕自己一經念起,便控製不住那滿滿的相思和悲傷。

後來長大了,他才從爹那裏聽聞娘當初離開的真相。從此之後,他便信了,有一種愛,真的叫做離開。

他親眼目睹了爹和娘愛的太深,愛的太痛,愛的太苦。即使彼此分開,卻依舊是互相折磨。所以在他的心裏便產生了陰影,不敢輕易的去愛,不敢隨便將自己的感情付諸在某個人身上。他其實是擔心,自己若是愛了,將來會不會是爹和娘的下場?在許多外界因素的影響下,最終會勞燕分飛,天各一方?他怕,怕自己也會愛的那麼艱難。若是如此的話,他寧願選擇不愛;若是沒有輕易打開心房,便不會受傷,不是麼?

“無情”,不過是他偽裝自己的麵具。即使將這個麵具卸下,還是能看到他堅如鐵石般的心。隻是那心的裏麵,究竟藏了多少過往的傷痛,便再無人可知了。

記憶逐漸被拉回了現實,他眸子一黯,以一種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話,除了夏雲依以外再無第三人聽到:“我不得不無情。”

夏雲依訝然睜大雙眼,心頭一顫。她聽出來他語氣中的無奈與堅定,她感受到他周身煥發出隱忍的悲意,腦海裏頓時閃過無數個熟悉的場景。她仿佛聽到爹說不讓他們兄妹二人從事醫術,她仿佛看到柳雲軒臉上那一閃而逝的複雜表情,那些場景逐漸在她眼前交錯變換,使得她終於抓住了一絲頭緒,忽道:“柳雲軒,此事可否同你爹阻止你研習醫術有關?”

柳雲軒心頭一震,麵上卻絲毫未帶出,不由得看向夏雲依。果然,果然被她猜中了麼?略一收拾好心緒,他淡然道:“馬車上不是說話之地,這次回去之後,我就打算將此事始末緣由一一告訴你。”

夏雲依點頭,沒有再問。心情卻像是掀起了波浪般,沒有半分平靜的時候。柳雲軒說完那句之後,就再也沒開口,隻是靜默而坐,想著自己的心事。

時間就在馬車的顛簸中逐漸過去了,柳雲澤睡了一覺之後,終於醒了過來。他揉著朦朧的睡眼,隻看到眼前一個模糊的人影,定睛一瞅,隻見是夏雲依正笑眯眯的望著自己。他的瞌睡頓時都被這一笑給衝跑了,忙拉回了些許神智,開口詫然道:“雲依,怎麼了?”

“沒怎麼,”夏雲依保持那個姿勢不變,“隻是覺得柳雲澤太能睡了,連柳雲睿都早就醒了呢。”

柳雲澤忙撐起半邊身子,開口問道:“幾時了?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夏雲依一掀車簾,抬眸看向外麵:“約莫到了午時。”外麵此時有些安靜,偌大的街頭鮮有人行走來往,大概都回家吃飯去了吧。冬日的陽光,稀薄淺淡,照在人的身上,幾乎是一絲暖意也無。

柳雲澤聽到“午時”二字,懷疑自己耳背聽錯了,頓時嚇了一大跳:“啥?你怎麼都不叫醒柳雲澤,就光顧著在一邊看熱鬧了?!”到了這個時辰,柳雲軒和老三應該先行去飯館點菜了吧。

“不敢,”夏雲依放下簾子,“去吃飯吧,柳雲澤。”

柳雲澤懶洋洋的坐在馬車內,屁股都沒挪一下,口中道:“我懶怠去,實在不想看到那個李小姐。你自去吃,回來的時候給柳雲澤帶兩個饅頭,裏麵夾個雞腿,就行了。”

夏雲依“撲哧”笑出聲兒來,連連點頭,也沒多勸,便跳下馬車去。

柳雲澤暗道這雲依倒真是順杆兒爬,真是壞透了。他忙把車簾掀開,探出腦袋來:“雲依,別忘記給我帶飯了!”

“你放心,”夏雲依忽然憶起一事來,此時不問正待何時,“昨日吃晚飯之時,你衝我眨了幾下眼睛,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