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許沉淵,已經很聰明了。
他的外公,曾經是宜城叱吒風雲的商界霸主許漢強,他的爺爺,是宜城如今的商界龍頭林沛文。他似乎繼承了這兩個人經商的天賦,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對數字和圖表異常的興趣,以及過人的洞察力。
與之相反的是,林家沒有一個子孫,能擁有許沉淵那樣的天賦和能力。
於秀榮把許蓮母子接回林家,美其名曰是要好好照顧,不能讓林家的血脈流落在外麵,可是隻有許蓮和許沉淵知道,她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當許蓮和許沉淵回歸林家之後,於秀榮就以房子住不下為由,從林家老宅裏搬了出去,也就是說,林正堂和於秀榮,帶著林諳和林雪,加上許蓮和許沉淵,一共六個人,住到了別的房子裏。
隔絕了林老爺子的視線,避開了他的耳目,自然是想怎麼折磨,就怎麼折磨。
林正堂每天都上班,很少在家裏,於秀榮便攛掇著林諳,處處針對許沉淵,一會兒是將他鎖到房間裏不給飯吃,一會兒是打碎了林正堂的玉貔貅,故意誣賴到許沉淵的身上。
在於秀榮隻手遮天的強勢下,溫柔軟弱的許蓮,在那裏就像是一個下人,她每天洗衣做飯掃地整理花園,一個人做完了廚娘、清潔工、園丁應該做的所有事情。
她曾想過跟林正堂抱怨,但是林正堂畢竟不能時時刻刻在家,一旦他離開,於秀榮會變本加厲,更加折磨許沉淵。
一個六歲的孩子,動輒打罵,身上傷痕累累,從來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想反抗,可是家裏到處都是於秀榮安排的眼線,林諳和自己的母親站在同一陣線,處處針對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當然,於秀榮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還是瞞著林雪的,有些時候,實在瞞不下去,被林雪看見,她就會替許沉淵求情,會偷偷的給他塞吃的,會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幫許蓮拔草打掃衛生。
在林家生活的那段時間,是許沉淵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隻有林雪,像個天使,讓許沉淵感受到一陣溫暖。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許沉淵痛恨林家,卻唯獨對林雪那麼客氣的原因。
許沉淵在林家待了四年,這四年裏,他沒有機會上學,隻能偷偷看林雪拿給他的書。不僅如此,他還有很多次,生命受到了威脅。
比如,他在被餓了好幾天之後,於秀榮會大發善心地給他一些吃的,但是偏偏老鼠藥會“不小心”出現在那些飯菜裏。
比如,他會在別墅後花園玩的時候,腦袋“不小心”在假山上磕破,頭破血流,卻得不到醫治,最終還是許蓮給林正堂打電話,才叫了救護車。
比如,林家別墅裏的遊泳池,是他極為恐懼的地方,那是因為林諳很多次“不小心”把他推下水,不僅不救他,反而將他的腦袋往水裏摁。
再比如,他最深刻的記憶裏,那一次絕非偶然的斷電和起火……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特別羨慕林諳每個生日都有蛋糕,所以那會兒我也想吃。我媽想去給我買,就去征求於秀榮的同意,原本以為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可沒想到……於秀榮很快就同意了。”許沉淵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當時我和我媽都很高興,還對她千恩萬謝,可沒想到,她的招數都在後麵。”
許蓮出門買蛋糕,而下一刻,於秀榮便讓保姆帶著林雪去了林老爺子那裏,屋子裏的傭人同一時間全部放假,整個屋子裏就剩許沉淵、林諳和於秀榮三個人了。
許沉淵當時沒有多想,滿心都在等母親把蛋糕買回來,可他沒等來蛋糕,卻被林諳偷襲,一棍子把他打暈,拖進了一個小房間裏關著。
然後,於秀榮掐斷了別墅的電,和林諳在別墅裏待到傍晚,沒有人知道他們做了什麼,等到隔壁的人發現的時候,林家的別墅外麵已經燃起了大火。
許沉淵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他揉著疼痛的後腦勺,打開門走了出去,試圖開燈,卻發現整個別墅的燈都不亮了。
別墅很大,很空,那個時候他什麼也看不見,心中很慌,到處亂走,想找到出口,隻要能走出大門,他就能向隔壁的鄰居求救。
可是他走不出去,在黑暗中,走了好幾個小時,他的方向感已經在黑暗和恐懼中完全消失,密封的窗戶讓他連跳窗都做不到。
直到別墅外麵的火勢越來越大,驚動了隔壁的鄰居,才有人來救火,然後把許沉淵從漫無目的的黑暗中帶了出去。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了方向感,因為他不管怎麼走都是錯的,不管怎麼努力都走不出去,他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式,他就覺得他找不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