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接下去幾日,夏侯沛安分得很。她本就不鬧,平日,也隻偶爾往各處王府、公主府露一露麵,這段時日,連這些地方,都不去了,哪位王與公主家中做壽或喜事,她也隻禮到人不到。

安分了,讀書的時間便多了起來,夏侯沛做事專注,自認真研讀,遇不懂者,便去問她外祖父。

幾回下來,夏侯沛敏銳地發現,通往日釋疑不同,這幾次,崔遠道給她解釋疑問,解釋得十分深入,不但解釋字麵,不但解釋經義,還會與治國為政聯係起來。

崔遠道教她什麼,皇後不可能不知道,崔遠道突然改變教授重點,必然是出自皇後的授意。

夏侯沛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剛下了個決定,放棄依附太子,自己去爭取,阿娘那邊就將她所需的送上來了。她從不以為,一個人是理所當然對另一人好的,哪怕是血緣至親。所以,她從不怨皇帝偏心,所以皇後對她的每一分好她都銘刻於心。

她上下兩輩子加起來,都不會有一個人,像阿娘那般對她好,事事都為她考慮。

於是,夏侯沛這些日子往長秋宮跑得更勤了。

皇帝就發現了,他這兒子,聰明,狡猾,有急智,擅審勢,可他似乎太依戀皇後了。不過,這樣也好,皇後是他的皇後,拿住了皇後,便能拿捏十二郎,不怕他做出什麼“大逆”的事。

皇帝希望每個兒子都能出眾,但皆是建立在不妨害太子的前提下。夏侯沛才華出眾,文武皆修,而又無心儲位,那便是皇帝樂見的了。

當真是為太子操碎了心。

那日說過太子後,皇帝便時常觀察太子處事,發覺,在尋常政事上,太子是麵麵俱到,雖手段有些嫩,也算得上周到了。皇帝這才好過一些,太子隻是心軟,沒有其他毛病。心軟有心軟的好處,一個心軟的儲君,不必害怕他迫害手足,也不必擔心他當政後推翻先帝的政績。

皇帝一麵安慰自己,一麵將太子帶在身邊,讓他經點事。

近日最大的事,便是兩撥突厥來使越吵越凶猛。鴻臚寺將這兩撥人的住處安排得極近,就是便於他們溝通。

於達旦可汗而言,使節都派出來了,他之用心,昭然若揭,若不能成功和親,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定要成為草原上的笑柄;於突利可汗,若是讓達旦與大夏聯姻,來日前後夾擊,還有他的立足之地嗎?勢必不能讓他成功。

雙方幾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既是不死不休,便設法讓他果真去死一死。

突利使節到京的第七日,達旦使節在街上,讓一撥突然衝出的突厥人捅死了!

這下,徹底激化了矛盾。

夏侯沛在太學聽說,讚了一句:“好陰險!”惹來崔遠道一個白眼。

接下去的事,便是水到渠成。皇帝先斥突利來使,不將大夏放在眼中,竟於京師當街行凶委實可恨,奪了突利的可敦公主的身份,將她貶為庶人,與大夏再無關係!接著答應了達旦和親的要求。死的是正使,正使死了,還有副使,皇帝親與副使道:“在我京中發生這等喪盡天良之事,朕實愧疚,這門親事,朕答應了,你回去告訴可汗,結姻為好,守望相助。”

副使在鴻臚寺主事“不日就將公主送來”的保證中,一臉滿足地踏上回程。突利的使節覺得此番大夏一行,蒙受了千古奇冤。能在如此要緊的事上被突利派來,自不是蠢的無可救藥,平日裏吵吵也就罷了,怎會當真動手乃至行凶?他什麼都沒做,可人死了,所有人都說是他雇人行凶,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做的。

鴻臚寺的主事是一個大好人,置了酒宴來為他們送行。宴上,憂心忡忡道:“君等事不能成,隻恐尊主見責君等。”

使節與他的副官們愁得要命,這般回去,怕是連命都要沒了,突利可汗治下嚴厲,說不定連家中妻兒,牛羊財富也要一並充為官用。

主事便給他們出主意了:“總得有個人來消尊主之怒。橫豎與達旦的仇已結下,不如都推給他。他們狡猾,殺了正使,嫁禍於君等,最後得利而歸,致使君等顏麵掃地。事到如今,還要與他留情嗎?”

使節頓時受到了啟發。不將達旦拿去填突利可汗的怒火,便是用他們的命及家人去抵罪,孰輕孰重,自是身家性命要緊。

一群突厥人趁著沒喝醉,湊到一起,嘰裏咕嚕地商量了一番,主事是個熱心腸的人,道:“我官小,但也有些權力,若尊主派人來問,必不穿幫。”

使節再三感謝了這個大好人,揮淚告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