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2)

治大國者,若烹小鮮也,不可操之過急,不可鬆弛懈怠。

達旦使節等了約莫半月,終是等不住了——突厥內部,已打起來了!達旦覬覦大可汗之位已久,與突利之矛盾,早已不可調和,與大夏聯姻,便是□□。突利豈容達旦崛起?勢必要設法鏟除。突厥內部之戰,避無可避。

最終,達旦聯合木和部,突利聯合餘下兩部,戰事爆發。

“阿爹於國事上,確是獨到,確是敏銳。”夏侯沛讚歎道。

她平日裏常能聽見學子或學官清談國事——時下,並不禁百姓論政,許多名士乃至以此為雅事,三五成群,在溪邊,在山上,在茶肆,在酒家,聚一起,暢談國事,是常見之景。朝廷對民心掌控,甚為寬容。

不管皇帝在其他事上如何,他掌管天下有術,於人才,縱不遜,亦多忍耐;於政務,勤勉不輟,就目前來看稱得上明主。

崔玄挑起嘴角,笑得行為深長:“可不是,隻要沒遇上與太子相關,與皇位相關,聖人就是個好聖人。”

說起來,人無完人,再是英明,也有不足之處。夏侯沛也挺奇怪的,她穿越來到今日,九年有餘,見大夏政治清明,百官多為能人,京外如何,她並不知,但觀京師街市,已有盛世之象,與清明上河圖上描繪的,頗為相似。這樣說來,皇帝的確是明君了,可是,一旦他遇上與太子相關的事,便不大冷靜。

莫非,阿爹與魏後相愛深沉?夏侯沛這麼一猜,便含蓄地道:“興許是阿爹與太子之母情深。”

崔玄頓時嗤之以鼻:“他與李夫人也怪情深的。”

看他這神色,便知他極不以為然。夏侯沛明白,任誰聽到妹夫與旁的女子情深,都不會高興。說來也怪,聖人與阿娘之外的女人眉來眼去,她也該不滿才是,可是並沒有,除去為阿娘不值,更多的竟是慶幸,總覺得聖人與阿娘這般略帶疏遠的相處總好過二人情深似海。

夏侯沛覺得自己真是太不孝了。

“總歸是聖心難測。”夏侯沛道,並不多問李夫人如何,她上回已問過皇後了,這位夫人命薄,已仙逝了,至於為何仙逝,夏侯沛也不好奇其中細節,想來是諸多後宮女子悲慘一生的縮影罷了——或爭權奪利落敗而亡,或鬱鬱而終不見天顏,或得些許寵愛卻不幸身染惡疾,總是紅顏易逝。

崔玄笑笑,不以為意。

他二人是騎在馬上的,所往之處,乃是漢王夏侯騅的別業。漢王是皇帝的弟弟,亦是他較為包容的一個弟弟,年紀不大,比太子略長上兩歲。皇帝與哀太子針鋒相對時,他才剛學會走路,皇帝登基後幾位兄長造反,他才十歲出頭,到如今,皇帝坐穩了皇位,誰都無法動搖,一直以來因年幼而什麼逆事都不曾參與的漢王,便成了皇帝心中好弟弟的典範,待他甚為優容。而漢王,也記得幾位兄長的前車之鑒,十分知趣的“不喜政務”,隻愛山水,加之長於文才,倒有幾篇詩文傳世,頗負盛名。

這回夏侯沛與崔玄往漢王別業,是為漢王三子滿月。單單一王子滿月,還不足以勞動夏侯沛親往,是“季秋之月,鞠有黃華”,漢王見菊花盛放滿園,重陽又在近前,便欲趁三子滿月,邀諸王貴胄往他那裏一聚。

夏侯沛想想自己近日少在人前出現,太過沉寂了,便答應了來。

二人騎在馬上,不疾不徐,夏侯沛著青衣寬袍,發以玉冠簪起,小臉白皙,雙眸漆黑水澤,像個溫文爾雅的小郎君。

崔玄與她並駕齊驅,慢慢地揀些要緊的與她:“前兩日說達旦與突利已燃戰火,那使節便將‘公主’拋下,要聖人引兵相助。”說到那沒影的公主,崔玄便笑得十分得意,

在對突厥一事上,所有人的立場都是一致的。朝中諸公平日裏怎麼爭,都是自家事,一旦對外,必是不約而同的放下成見,團結一致。

聽到這個,夏侯沛便有些疑惑起來,起初,她是以為朝廷有意引著突厥內戰,讓他們內部消耗兵力,便無暇對外用兵了,然眼下一看,仿佛不止於此。

“聖人似乎並不想出兵。”使節相求,皇帝以此異邦內政,不好幹涉為由,並未出兵,可若說他真不想出兵,又不太像,據夏侯沛暗中觀察,朝廷近日的兵事調動,有些異常。

這麼一說,崔玄的麵上便帶了些驕傲,捋須道:“殿下且看著,這回突厥必自掘墳墓,我大夏泱泱大國,滅一族,有傷天和,要他安分下來,卻是有辦法的。”

夏侯沛看了,好生親切,不論哪個時代,愛國愛家,都是人心中油然而生的情感。崔氏在軍中有人,崔驪已升到中護軍了,掌著一半的禁衛軍,消息自是靈通的。這回保密甚嚴,究竟如何,崔玄也看不分明,但從種種跡象可知,費了那麼大的功夫,定要突厥吃個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