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自初雪,整座宮殿都白茫茫的。

樹掛冰雪,銀裝素裹。一長冬的雪積了厚厚的一地,踩上去嘎吱作響。

今日,出太陽了,金燦燦的日頭,照射下來,積了一冬的白雪,都染了上了暖融融的金色。

難得的天氣,難得的風光。

臨近年下,各家都有這樣那樣的宴飲,皇家也不例外。今日是皇後置席邀了內外命婦來嚐嚐新釀的梅花酒。

皇後相邀,隻有想去而不得其門,斷無不願來的。

內外命婦呼朋引伴,相伴而來,都比約定的時辰早了一時半刻。

行宴處是在上林苑中的一處寬大的宮殿,宮殿四周植梅,眼下正盛放,真是匝路亭亭豔,非時嫋嫋香。

宮殿一麵是門,門大敞著,三麵為窗,窗皆卸了下來,帷帳已金鉤掛起,微微搖動,外麵的光線照入殿中,明亮而軒敞。

殿中暗香浮動,又梅香,也有淡雅的脂粉味兒。一殿的女人,歡聲笑語。說是品酒,自不止品酒而已,還可賞梅,還可遊藝。

夏侯沛來時,正有一女高歌,而餘者擊節相和,十分活潑而優雅。

夏侯沛在門口站了站,直到裏頭一曲畢了,方舉步。

門邊的宮人侍奉她脫了貂皮大氅,引她入內。

腳步聲傳來,不少人已轉頭去看。夏侯沛從外麵來,身上沒有冰雪的蕭索,卻有陽光一般的燦爛。走到皇後身前,彎身拜道:“兒請阿娘大安。”

皇後看到她了,柔和一笑,道:“重華,來。”

夏侯沛站直了身,對著皇後,明朗一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不管此前見沒見過夏侯沛,眼下是知道這孩子是誰了。

再仔細看看,多好的一個孩子,幹淨清秀,沉穩有度。

關於皇帝對太子似乎不大滿意,還讓丞相去勸說的事,已不是什麼秘密了,朝臣們的心思活了又活,下了注的,努力敲邊鼓,還沒下注的,便看到眼前就有一個很不錯的。更要緊的是,廣陵王的母親是皇後,除了太子就是她了,比其他皇子都占了大義,贏麵不小。至於年幼,皇帝不還健碩著嗎?隻要七八年內沒有晏駕歸天,就夠皇子長大啦。

眾人的目光從夏侯沛進來就有意無意地落到她身上。皇後的母親李氏就坐在皇後的邊上,見此,便搭台子讓夏侯沛講話:“十二郎怎麼來了?”

夏侯沛在皇後的另一側坐著呢,聞此,笑回道:“讀書讀得乏了,聽聞阿娘這裏有熱鬧,便來看看。”

她這麼一說,馬上就有人接口:“學海無涯,好學之人哪兒就乏了?”

這聲音,來的突兀,夏侯沛定睛一看,開口的是同安公主。

同安公主來皇後的宴有些別扭,在太子不穩,諸王蠢蠢欲動的時候,再單純的行為都不單純。皇後行宴,雖未言及儲位事,但她卻能借此釋放善意。明白人間講話,哪用得著把話都說透了?旁人聽得尚且迷迷糊糊的時候,皇後就已與人初步定下盟約了。

到場的雖都是婦人,但在這等宴會上,婦人是代表家族的,更興許,她們來此,本就是家中派來與皇後洽談的。同安公主實在不願看到十二郎勢力壯大的過程,然而,這等宴會,不但皇後可以邀買人心,旁人有本事,也可以。她便花枝招展地來了。

眼下見夏侯沛清清朗朗的開口,便十分看不過去,立意要攪了這場宴。

說罷,她又溫柔而關心地看著夏侯沛,仿佛她所言果真無意,果真出於關切,而不是暗示夏侯沛貪玩不好學一般,柔聲道:“十二郎是該出來走走,別累著了。”

這演技,也太浮誇了,在場的誰不知夏侯衷、同安公主一係的那點兒想頭呢?過分的掩飾,隻讓人覺得虛偽。夏侯沛在心中歎息。她哪兒能讓人白說了,且還是當著滿朝文武妻女的麵?正要張口,便看到皇後扭頭,淡淡瞥了她一眼。

這是讓她勿語的意思。夏侯沛沒半點遲疑地將咽下方才要出口的話,麵上維持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瞥了同安公主一眼,便轉頭來問李氏:“天冷,您一向可好?”

李氏也跟沒看到同安公主由暗藏得意轉向僵硬的表情似的,笑道:“老身一切都好,郡王也當保重身體。”

仿佛同安公主根本就沒說話一般。同安公主反應過來,尷尬得很,她竟直接被人無視了!十二郎好奸詐!在場的自然也有夏侯衷一係的,不能看著她被架在哪兒下不來,就要解圍,便聽皇後輕描淡寫道:“四娘所言不錯,重華不及她兄長好學,聖人也說過的。”

這話一出,原就在看同安公主笑話的眾女都默默別過臉去,定力差點的已掩不住上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