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尚書左仆射秦勃,在太子仁名照耀下不見傾斜,在鄭、晉二王盛情延攬下不見搖擺,始終不偏不倚,不動如山。

“秦卿在高皇帝時,便是出名的肱骨直臣,那時哀太子與聖人爭相招攬,他也是如今這般貞介。直到聖人登九五,他方下馬伏拜。世人皆以為秦卿將受閑置,誰知聖人即位三月後,便將他擢升為尚書右仆射,又過兩年,原來的左仆射趙曄年邁致仕,他便遞進為左仆射,位極人臣。”

自大夏立國以來的樁樁件件,皇後仿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說起秦勃,頗為感慨。

夏侯沛依偎在她身旁,雙手托腮,認真聽著,聽完她左手離腮,摸索著抓住皇後的手,歎息:“如此方為社稷之臣。”皇帝的心思也好理解,秦勃始終忠於坐在皇位上穩坐的那位,他是藩王時,自然惱恨秦勃冥頑不靈,可一旦他坐上那個位置,心思自然而然就起了變化,這般隻忠於天子的大臣,用起來才放心。

要說的話說完了,皇後轉過頭,看了夏侯沛一眼,便由著她拉著自己的手不放。

“阿娘,過幾日天將降雪,我們去晚亭,圍爐擁裘,煮酒賞梅,可好?”

交節郡守已押解歸京,證據充足,無可抵賴,皇帝怒不可遏,欲誅其滿門,經朝門勸阻,方網開一麵,依律斬一人之首,不問親屬。有此結果,並非隻是朝臣勸阻的結果,還是去往齊昌軍中的大臣回來稟報,軍士們體格健壯,並未影響戰力。還算交節郡守存了點良知,並未為獲更大利潤,將發了黴的陳糧調去軍營。如此,也算稍稍平息了天怒。

既然聖人不那麼生氣了,她與重華賞雪賞梅,行風雅事,應當不會觸及龍顏。皇後思索了片刻。

夏侯沛急了,抱住皇後的胳膊,搖了搖:“好不好?去嘛去嘛,紅梅將綻,滿園雪景,如此盛況,阿娘不與兒共賞嗎?”

她隻是稍一遲疑,她就急了。

皇後轉頭看她,見她鬢角有些亂了,便抬手為她整理。素手纖纖,到她的臉側,而後輕撫上她的發絲,夏侯沛呼吸驀地屏住,心口亂跳,緊張地要命。

“同你去。”皇後收回手,說道。

夏侯沛僵硬地點頭,微笑:“好。”耳根紅彤彤的,握住皇後的手的那隻手突然之間,僵化了一般。她有點抑製不住地想要摸摸自己的心跳。

因愛,因深愛,她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便能使她小鹿亂撞。

這一場雪,夏侯沛翹首以盼,可天公仿佛知曉她的心思,要同她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遲遲未降。

太子僚屬的考驗也告一段落,其中固有一些名不副實的,但更多的是才華橫溢之輩。借這一次考驗,太子的心腹都是哪些人,各擅何物,都展現在了眾人眼前,可謂無一絲遮掩。皇帝便看到,他原本擇定可為肱骨的幾位謀臣都被太子冷待,他們的良言亦都被束之高閣,東宮中受重用的竟是些清談高論之輩。

皇帝不禁對太子的眼光產生了懷疑。夏侯衷捅出這件事,本就是要弱太子威信,剪太子羽翼,看到這般局麵自是大喜。不知他怎麼周旋,竟讓皇帝將他原先看好的那些大臣都從東宮調了出來,放任地方。偌大一個東宮,竟找不出能辦實事的人來。

這些都不關夏侯沛的事,夏侯衷鬧騰得再歡,也隻損害東宮而已,並不能為他自己增添光彩。而夏侯沛,始終都保持一種置身事外之態,皇帝問她什麼,她也都極為公允,隻是就是論事,隻不過說到太子時,她總會有幾分偏向。

這幾分偏向落到皇帝眼中,就是她心軟。

“大郎是太子長子,已經讀書了,總不好再讓他白身。”

殿中擺著一火盆,炭火燒得紅旺,暖融融的熱氣充滿了殿內,夏侯沛脫去了外袍,盤腿坐著。聽皇帝這麼一說,她也讚同:“二郎三郎也不小了,大郎是該為弟弟們做個表率。阿爹賜他爵位,正可做勉勵。”

她的坦率公正,令皇帝尤為喜歡,便會拿些不大要緊的事來聊聊。

“就加郡公吧。”皇帝說罷,麵上漸有喜色,“前兩日聽聞晉王妃有孕,若能一舉得子,也是三郎福氣。”

夏侯衷膝下已有二子,皆是庶出。皇帝自己是嫡出,加上世人重嫡,總覺得缺了嫡子,便缺了一半的福氣,現在周氏有孕,皇帝也是高興。子孫滿堂,這是福兆。

夏侯沛知道這事,周氏與晉王成婚有些年頭了,如今才懷上第一胎,她聽聞周氏不得晉王喜歡,晉王在大婚不足一年之時,便納了側妃,這一納就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止不住了,左一個側妃,右一個侍妾,沒完沒了。可想而知,周氏的日子,過得十分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