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那日,秦小娘子的靠近並未引起夏侯沛的注意,若是秦勃有意示好,也隻會遣孫子而不是令個孫女來。如此,必然是這小娘子自己的主張。
一個小娘子的自作主張,於秦王殿下而言,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必要。
然而,沒過幾日,那小娘子又出現了。
這回,她們邊上沒有旁的人。
卻說上巳之後,舞陽長公主在府上設宴,遍邀青年才俊,貴女麗人,夏侯沛也在受邀之列。舞陽長公主的帖子,夏侯沛能去還是去了。
到舞陽府,少不得與人契闊。
說是飲宴,不止是飲宴,還有遊園嬉戲,觥籌交錯自不必說,還有人提議賦詩。夏侯沛文采不錯,賦詩亦是手到擒來,不過,一專注於文采的皇子,落在皇帝眼中,說不準便是“不務正業”,故而,她便沒有開口,將展現的機會,讓與文人雅士。
諸人見秦王並無賦詩之意,自也不會沒眼色的相邀,隻請王點撥評論。
宴至中途,夏侯沛便被舞陽長公主的侍女請去了偏廳。
舞陽長公主是今上嫡妹,當年哀太子與今上相爭,她是兩不相幫,今上弄死了哀太子,她還氣不過,入宮去罵了皇帝一通。就這樣,皇帝都未曾怪罪,還將她的食封擴了一千戶,可見其手腕高明。
在京中,有人欲謀出仕,至舞陽長公主府投靠,比往漢王府要有效得多。
這次舞陽長公主喚了夏侯沛來,也是有一事要求相幫。是她夫家一侄兒,欲入仕,看中太學博士一職。太學博士,並沒什麼權力,卻端的是清貴萬分,且任職者皆是滿腹才華的學者,要謀這職位,很是艱難。
舞陽長公主一想,太學如今在崔氏手中,十二郎不正是崔氏外孫?便請了來說一說。
說的時候,舞陽長公主也十分的有分寸,隻說請十二郎從中周旋一二,並未言必要有個結果。
夏侯沛正是需要宗室支持的時候,舞陽長公主幾乎就是宗室中的領頭者,她豈有不應的,也沒做出“此事很難,但為姑母,侄兒便答應了”的勉強,十分幹脆道:“侄兒去與祭酒說一嘴,卻不能保證必能成。”
誰不知崔氏父子的強硬?夏侯沛如此回應,她反是安心,若是夏侯沛回答“必為姑母辦成此事”,她倒擔憂與人麻煩,與己麻煩。
“崔祭酒君子之風,十二郎能去為姑母說一聲,便很不容易了。”舞陽長公主想到崔遠道那脾氣,也很擔心她的侄兒遭斥,“若是不應,也無需勉強,京中官那麼多,總有別處可做。”
舞陽府的偏廳,在一處青樹紅花之間,夏日涼爽,冬日溫暖,春秋氣息清爽,花香撲鼻。夏侯沛與舞陽長公主相對而坐,聞此言,夏侯沛笑道:“侄兒竭力而為即是。”
舞陽長公主笑了一下,她年已四旬,因保養得宜,肌膚勝雪,美貌依舊,隻是隨年華逝去沉澱下的底蘊與風韻體現得恰到好處,她的眉眼不那麼柔和,倒像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唇角上揚,目光清澈有力,聽了夏侯沛的話,她笑道:“得十二郎此言,我還有什麼不放心呢?”
心中給夏侯沛加了好幾分,不將話說死了,又表明盡力,事後若不成,是崔祭酒堅於原則,若是成了,便是她竭力周旋,總而言之,這人情是欠下了。
舞陽長公主還挺高興的,她出身皇家,自是希望皇室蒸蒸日上,若是侄兒們個個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拙劣之人,她還得憂心家業不保,佞臣當道。有精明人,這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