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對皇帝,便不能太過真心。若是同皇帝講推心置腹,這條性命也差不多要交代了。

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虛。

皇帝日漸老了,精神雖還矍鑠,但發上霜白刺痛了鄭、晉二王的眼,皇帝老了,必須趕緊將東宮弄下台,不然,東宮順理成章地即位,他們就無生路。

他們,比夏侯沛更急。哪怕為了身家性命,他們也要咬死太子。

故而,就由著他們上上下下的串聯,夏侯沛絕不參與倒太子的陣營,隻是時不時地往皇帝那裏刷好感。

依太子的性子,是做不出大逆不道之事的。然而,王與諸妃爭言太子之過,今日說其僭罔,明日稱其驕奢,遞相僭毀,皇帝總會聽進去。然而,太子自幼而立,皇帝親自教養,他現在所為或許有不妥,皇帝或許會不喜歡,但是多年的感情,也不是都能棄之蔽履的,萬一來日,皇帝被什麼觸到了心腸心疼起這自幼疼愛的長子了呢?屆時,說過太子壞話的人,要如何自處?

夏侯沛現在掛懷的是秦氏。

她也不慢悠悠的守株待兔了。在某一個風清氣朗的日子,直接將出門的秦氏引到了一處酒肆,夏侯沛就在裏頭等她。

秦氏入門,四下打量了一番。有兩名仆役站在門口,看衣著與麵貌,並非宮中之人,再看夏侯沛端坐榻上,一旁牆角有樂伎撫琴。琴聲如流水,潺潺動人。

見秦氏入內,夏侯沛做了個手勢,室中諸人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秦氏回頭,便見門口那兩名仆役也不知何時不見了,換上了秦王自己的仆從。

門,輕輕合上。

“此處主人投於我門下。”夏侯沛說道,她雖還未出宮,已有人尋到了門路投到她門下,見秦氏不解,她也不介意將此事告訴她。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秦氏在一旁坐下。

秦氏明白了,官宦之家,總少不得這麼些事,她家也有商賈投奔,以求庇護的。她坐了下來。

夏侯沛比上一回客氣了一些,看著她坐下,指了小火爐上的茶壺,令她自便。

秦氏也沒有局促,開頭難,現在這情況,已算有了一個好開端,自然就稍稍放得開了。傾壺,茶水自壺嘴傾斜入盞,倒了不多不少地七分滿,便穩穩地停住,又給夏侯沛的杯盞中滿上。

“殿下,以茶代酒,祝願殿下身體安泰,誌得所盈。”秦氏端了茶盞,朝夏侯沛祝願。

夏侯沛抬了抬杯,也道:“也願你,心願得償。”

喝過茶了,便進入正題。

夏侯沛看了看秦氏。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的裙衫,首飾不多,卻清雅別致,發上一根銀簪,雕了花鳥紋,栩栩如生。古人仿佛有一種不老的秘訣。秦氏年過十八,隻在麵容與氣質上成熟了一些,與她們家九娘似乎沒什麼差別。而舞陽長公主分明四旬的人,看著卻隻有三十。

夏侯沛今日找了她來,是要問秦勃的立場。能說動皇帝,秦勃在其中的作用可想而知。

秦氏也帶來了秦勃的話:“大父令我敬稟殿下,殿下與左仆射府,宜疏不宜近。”

這倒是與她不謀而合了。隻是,她怎麼相信平日疏遠,到了必要的時候,秦勃就能成為她的助力?

夏侯沛“哦”了一聲:“秦公用心良苦。”

秦氏抿了抿唇,自袖袋中取出一隻小匣子:“願以手書取信殿下。”

夏侯沛取過了一看,看著像是秦勃親筆,下麵還有秦勃的私章。就是為了這手書,秦勃也不能再改弦易轍。

以秦勃的謹慎為人,能做出這等將把柄送到別人手中的事,夏侯沛隻覺得十分離奇詭異。她又看了一眼,白絹,黑字,字體蒼勁,筆鋒內斂。她站起身,走到銅燈邊上,那裏更為光明。

秦氏看著,心道,秦王多疑,極難取信。

下一刻,看到夏侯沛的動作,她驟然睜大了眼睛。

白絹被置於燈火上。

燈火點燃了白絹,瞬息間,火勢熊熊。

“殿下!”秦氏失聲叫道。

灰燼落在了地上,夏侯沛拍了拍手,淡淡道:“孤與秦公總有見麵的時候,手書雖好,不及秦公一言。”

秦氏艱難地將目光從那點灰燼中移開,落到夏侯沛的麵上,她艱澀道:“殿下信賴,大父必不辜負。”

“不要再自作聰明了。你家中慣著你,秦公疼愛你,你要惜福。你我既已結盟,望以誠相待。”夏侯沛說道。

秦氏算是徹底地服了,她也沒有辯解,鄭重道:“是。”

給了棒子,就該給甜棗了。夏侯沛也不介意示好:“你若想見晉王妃,隨時告於我,我可代為安排。”她是不好與晉王妃接觸,可公主、長公主、諸王妃,哪一個不能將晉王妃從府裏請出來?

“不了。”秦氏的臉上仍舊是紅的,是謊言被戳穿後的羞愧,發覺自己回答太過堅決,她緩下聲,誠心誠意:“手書的事,是我自作聰明了,殿下寬宏,我不會再矯言蒙蔽了。”

夏侯沛卻隻是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