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救父而死,勾起了皇帝往日的慈父之心,一回想起來,滿滿的都是太子的好處。
他小時候多可愛,皇後去後,抱著他不肯撒手,軟綿綿地喚阿爹,像個失去了遮風避雨的小窩的小貓,長大一點,會讀書,會論政,受朝野滿口稱讚,就是之後被二郎這個小畜生與三郎一齊相逼,為了不讓父親傷心,也沒有太過反擊。
原本覺得太子不夠果斷,被人欺負也不知道反抗,總歸失了夏侯家的果毅,現在太子不在了,再回想起來就變成了太子用心良苦,為了不讓父親傷心,默默地吃虧。
皇帝越想越覺得難過,越想便越悲痛,多好的一個孩子。
皇長孫頗類太子,仁孝溫文,皇帝一看到他就想到太子小時候,更是傷心不止。
出於彌補,亦出於愛護,皇帝下詔,封皇長孫為周王,太子次子為少康郡王,太子三子為平固郡王,太子四子是庶出,不及兄長們尊貴,便封了臨淮郡公。皇太子的諡號也定了,就叫“昭明”,往後再提及夏侯冀,便稱一聲“昭明太子”。
魏師雖領兵在外,朝中的情況他還是知道的。眼下他便麵臨著一個難題,選晉王,還是周王。
晉王也是他外甥,斬不斷的血脈之緣,然而晉王與魏氏的感情不如昭明太子深,再加上先前兩下裏不對付,相互得罪的不是一星半點,眼下投晉王,晉王必倒履相迎,可等晉王登臨大位之後呢?想起這一段不愉快的時候,若要清算,他可有招架之力?
周王受昭明太子餘蔭,被皇帝接去了太極殿,據聞皇帝極喜歡長孫,親自過問衣食,教導學問,簡直與昭明太子小時候一模一樣。一切都好,壞隻壞在年紀與輩分,都太小了。他的叔王們皆已長成,就連隻有十七歲的秦王都已羽翼豐滿,周王細胳膊細腿的,如何與精明強幹的叔王們對著幹?
魏師舉棋不定,想要寫信回京問問魏會,又覺不妥,早前魏會便不願與昭明太子綁得太緊,眼下,怕是更不會輕易抉擇。
魏師是武人,頭腦比較簡單,再三顧慮,無法決斷,便幹脆專心打仗,等打下了建康,便是首功,到時不論投誰,他都有豐厚的資本!
隻能說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忍的。魏師一路砍殺,馬不停蹄地奔到建康城外,隻見大夏國旗在城樓上迎風飄舞,刺人眼目!
魏師猶存一線奢求,興許攻下楚京的是晉王呢?
直到看到出城迎接的朱遂,那點微末的奢望化為灰燼,魏師恨道,晉王那小東西哪裏去了,真是沒用!
憑良心說一句,晉王做的不錯了,他與夏侯沛有相同的困擾,帥將不相知。
一到軍營,他也獲得了屬下們的質疑,晉王是有能力的。先觀察,待渡江後,他觀察得差不多了,便一手壓,一手提,將輕視他的都打壓下去,用的是明升暗降的手法,看著是受到重用,實則調去了後勤;至於向他示好的,他則委以重任以作回報,如此,手底下的心腹自然更為忠心。
不得不說,晉王這一手收攏人心,排除異己,做得甚是熟稔。他錯就錯在,此時是要作戰,而非高臥無憂。他提拔的人,未必有才,排擠的人也未必庸才,加之軍營大動,主權雖收攏,卻也引起了動蕩,使人心不安。
如此,晉王帳下的將士便不如秦王帳下的將士善戰,凝聚力也不如秦王,乃至所受愛戴也遠不及秦王。
這是由於一開始便用錯了戰略,秦王想要的是戰勝,將麾下將士擰成一股繩,威信自然而來也隨之而來;晉王要的是□□,要的是在軍中插上一腳,舍本求末,橫生枝節。
攻下楚京的捷報傳至京中,正值正旦前夕。
皇帝失去長子的悲痛終於被緩解。
盼了多少年,終於盼來了今日,從此以後,一條長江再不能分裂國土,南北皆是一體。這等豐功偉績,必要祭天!
皇帝興匆匆地率領百官,去祭了一回天。告慰過皇天後土,想想猶覺不夠,又去太廟祭了一回祖,祭天的時候很肅穆,祭祖之時,皇帝痛哭流涕,朝著先皇的牌位鄭重禱告,朕總算不負列祖列宗,開疆擴土,彪炳史冊了。阿爹你也不要怪我狠心,換了阿兄肯定是做不到這樣的,我搶他皇位是因為我比他適合,阿兄你也別怨朕,朕所為都是為了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