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2)

倡議的是一須發皆白的大臣,品秩不高,將將卡在可上朝的品銜上。看他那花白的須發,想來也即將可致仕了,卻拚著晚節不保,挑起儲位之事。

老大人秉笏而立,侃侃而談,從太子不立,國之基石不穩,一直說到前幾日江南一群自稱亡楚遺民的大臣煽動造反,認定必須要立太子,不然國家就要大禍臨頭了。

危言聳聽。

他一張口,夏侯沛先是一驚,隨機立即去看夏侯衷,夏侯衷也正扭頭朝她看來,二人一見對方臉上那震驚,就知,這人不是他們中的一個安排的。

這定是老頭子的人!二人難得有誌一同。

果不其然,隻聽得皇帝欣然道:“準卿所奏。太子,國之儲二,非一家之事。眾卿議來,誰可為太子。”

夏侯沛與夏侯衷皆斂目。這個坑,他們不跳。

眾位大臣議論紛紛,先是小聲,後見皇帝含笑,殿上漸漸暢所欲言。

皇帝打得好算盤。誰不想做太子?要做太子,自然要將敵手壓下去,到時提議夏侯沛,便會有一群人跳出來反對,要反對自然便得說說她的不足,提議夏侯衷亦如此,於是二人不足都現於人前,不足之人,如何做太子?

如此,周王便大有可為。

果然,有一大臣出列道:“臣請立晉王衷。”

皇帝突然來了這一手,夏侯沛與夏侯衷都無準備,也來不及約束底下人。無論何時,都不缺討好逢迎的人,這位出頭的大臣便想在夏侯衷那裏爭一個“首倡之功”。

皇帝頷首道:“諸卿以為如何?”

立儲之事,誰能不關心?就是未曾黨附二王的大臣也不甘示弱,紛紛建言,或抑秦而抬晉,或諷晉而撐秦。

昭明太子與夏侯恕死後,夏侯衷便成了名義上的長子,而夏侯沛則是唯一的嫡皇子,二人一人占長,一人占嫡,又具建軍功,眾臣看來,新儲必在這二王之間。

朝堂上氣氛越發熱烈,夏侯沛與夏侯衷皆是一言不發,心都沉到穀底去了。

皇帝這麼多兒子,唯他二人出挑,夏侯沛與夏侯衷自然都不是傻子,聽著朝臣們或褒或貶的話,夏侯沛與夏侯衷都憋屈得很。

這般將他們拎出來,等他們被攻訐得一文不值之時,就該是周王出場了吧?

這算盤打得真是響。

可惜,夏侯沛與夏侯衷都不是肯坐以待斃的人。

立儲事大,非一日可決,待散朝,大臣們還沒爭出個勝負來。

皇帝肅然道:“儲位不可久缺,當擇賢德之人居之,此非止吾家事,亦是國之要事,諸卿當慎重以待,盡快推舉出新儲來。”

眾臣俯身稱是。

散了朝,隨眾魚貫而出,夏侯衷看了夏侯沛一眼,欲言又止,大步走了。

夏侯沛站住步子,朝他那背影看了一會兒,轉身朝後宮去。

皇帝突然來了這麼一招,由不得人不接招啊。

現在的情形,與兩年前又不同了,沒時間讓她好生布局,讓她置身事外,看人爭鬥,以期漁翁之利,現在,是皇帝挑著她與夏侯衷相鬥。

夏侯沛大步走著,暗自憂愁,麵上卻是絲毫不顯。

車到山前必有路,皇帝能狠心挑著她與晉王鬥,她就能將周王挑出來加入爭端,絕不讓他獨善其身。

不是夏侯沛心硬,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實在是皇帝這一手太卑劣。

夏侯沛對皇帝並無怨恨,他往日對她也不差的,也沒讓她受委屈,雖說少了點父子親倫,可夏侯沛也沒將他當爹,倒也沒什麼“我爹對我阿兄比對我好”的不平了。

可現在這事,皇帝辦得著實不厚道。夏侯沛還不至於就此心生怨懟,隻覺得厭煩得很。

走到長秋宮,不必人通稟,夏侯沛便自己走了進去。

皇後正在縫衣。

能讓阿娘親手縫衣的,也隻有她了。

夏侯沛心中甜蜜,儲位也好,皇帝也罷,這一係列紛紛擾擾,在這恬然靜謐的殿中,一絲都不重要。

夏侯沛走過去。聽到聲響,皇後不必抬頭也知是誰。能在長秋宮中不經通稟,堂而皇之地走進來的,隻有一個人。

夏侯沛也沒出聲,走到皇後身邊挨著她坐下。

她手中的袍子是玄色的,看樣子是一身直裾,翻動間能看到上麵金線刺繡的雲紋,雅致又大氣。

光是她親手縫製這一心意,便讓夏侯沛歡喜無比,她靠近,氣息與皇後離得極近,皇後手下一抖,動作忽然頓住了。

夏侯沛不明所以,朝她的手看去,便見那白淨的手指上,一滴刺目的血珠滲了出來。夏侯沛一驚,忙把住皇後的手,吮住她的手指。

溫熱的雙唇吸吮,皇後禁不住顫了顫。夏侯沛含著她的手指,原本是心疼擔心,經皇後這一顫,她才發現自己含著皇後的手指,她心猿意馬起來,抬眼望向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