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從二樓這麼一跳,在醫院裏麵躺了近一個月。
陳家的樓層很高,兩層的距離和普通的三四層差不多高,從窗戶跳下去摔在灌木叢裏,肋骨被樹幹掛斷了兩根,有一根紮到了肺裏麵,內髒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損。再加上被餓了五天,當場就昏迷了過去,被醫生拉進了手術室裏麵。
陳羽接到消息的時候在一個發布會上,接了電話之後臉色全變了,招呼也沒打直接打車趕到了醫院,陳墨還在手術室裏麵沒出來,陳父和家裏兩個幫傭阿姨等在外麵,陳父在和醫生說什麼,臉上沒什麼表情。老阿姨在一邊擦眼淚。
陳羽在手術室門口跟父親大吵了一架,被衝過來的護士勸開,分別單獨帶到了休息室裏麵。過了幾個小時陳墨就被送了出來,陳父已經走了,派助理來看了一眼。阿姨也回去做飯去了,隻剩下陳羽一個人守在病房裏麵。
算上被綁架的那一次,短短兩年之內,他已經是第二次站在重傷的弟弟的病床前。這家夥上了大學之後似乎一直不怎麼太平。但仔細想起來,也正是在這幾年之間,他和陳墨的關係才稍微親密了起來,開始變得多少有些像真正的兄弟。
陳羽在他床邊坐了一整夜,想了很多東西。母親過世的時候他剛好九歲,要懂事不懂事的時候,加上父親的態度,他對這個弟弟一直心懷厭惡。雖然沒有做過什麼明確過分的事情,但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更別提關心。等到了懂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對無辜的弟弟冷暴力了十多年,這時候再想來修複他們之間的關係,弟弟已經變成了一個有主意、聰明而且自閉的少年,根本就不願意朝他敞開心扉。
他知道父親也有後悔過,在陳墨上初中的時候對他態度緩和了很多,到了高中甚至有些討好他的意思,但母親的死已經像荊棘刺一樣紮進了他們陳家三個人的最深處。說來也可笑,陳家的男人似乎天生都是性情淡漠的情種,對周圍的一切都冷漠到了極點,要麼像陳羽一樣成了花花公子,要麼像陳墨陳父那樣情感寡淡,但一旦愛上了誰呼籲注定要一條路走到黑。他們三個人之間似乎都沒什麼特別濃厚的親情感,所以母親這根唯一的紐帶也斷了之後,他們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散掉了,二十幾年家不像家,竟然也沒有一個人覺得哪裏不對。
陳墨半夜短暫地醒過來一次,半昏睡之間低聲嘟囔了幾句話,零零碎碎地,好像是在講吃飯的事情,陳羽從裏麵清楚地聽到了杜葉青的名字。他歎一口氣,心裏沒由來的湧出一股悲涼。心道父親能對兒子下這樣的狠手,這個家真是越來越沒有家的樣子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陳墨才徹底醒了過來,陳羽還在,正在喝阿姨送過來的煲湯,見陳墨醒了,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一個小時前,你在法國的男朋友打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找你。”
陳墨虛弱的大腦瞬間清醒,身體打了石膏不能動,隻好瞪著陳羽看。陳羽拿扶著他的後腦勺給他喂了一點水,道:“我聽他那個語氣,要是不給他個答案估計能直接從法國飛回來,所以我跟他直說了,我說你出了個小車禍,人在醫院裏麵,恢複得挺好的,已經沒事了。”
陳墨的嗓子難聽到了極點:“……他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說,以為我還不知道你們的關係呢。”陳羽道,“你好點的時候給他打打電話吧,萬一直接跑回來看你就糟糕了。”
陳墨安靜了半響,說了聲謝謝,關於自己被逼得跳樓的事情一個字都沒有提。陳羽仔細打量著他的臉,那張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麼情緒了,憤怒也好傷心也好,什麼痕跡都沒有,好像他真的隻是出了個小車禍一樣。陳羽有些心慌,忍不住道:“你別跟爸硬碰硬了,先服個軟不行麼?”
陳墨竟然衝他微微笑了一下:“遲早要讓他知道,趁著青哥沒有被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