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葉青總覺得自己對陳墨的感情,半分兄弟半分情人,一路互相扶持著走過來,細水流長,順理成章地在了一起。不像郝子謙那樣一見鍾情、電視劇一樣轟轟烈烈;也不像別的普通床伴,上床擁抱,下床各奔東西。一個月以前他還在想著,陳墨這樣的年紀和家世終究是和他走不到一起的,不過是暫時互相取暖,總歸有一天要好聚好散。而現在一切都像是天大的諷刺,他抱著好聚好散的決心招惹了陳墨,事到臨頭又如同被鈍刀子割肉般疼得心尖兒滴血放不開手。
高腳杯裏的酒被彩色的霓虹燈照得流光溢彩,映在杜葉青灰敗的臉上。他像個大夢初醒的失敗者一樣坐在這個昏暗的角落裏想著夢裏的事情,陳墨對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吃醋時黑沉沉不說話的臉,想討好他時恰到好處的撒嬌……化成了無色無味的□□,不知何時徹底滲進了他的血液裏麵,催眠了他,還讓他自欺欺人的以為自己清醒著,做了一場黃粱大夢。他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一口喝掉了杯子裏的酒,想要在這個被嘈雜聲掩蓋起來的角落裏大哭一場,眼淚卻怎麼都流不出來,被塞子塞住了一樣,一顆一顆隻往裏麵流,流進誰也看不見的地方。
這段時間所有覺得奇怪的地方都明白了,為什麼陳羽急匆匆地召開年會,為什麼自己被送到法國來。曝光他的記者在心理醫生房間裏裝了竊聽器,他和陳墨的對話,他打聽陳墨的那些事,多半已經泄露到了陳家,被他們擋下來沒有發到媒體上去。陳家把他支到法國然後開始對付陳墨,所以陳墨才會奇怪地消失,沒有來送機,失聯……但是這些他都不在乎,因為這場他不知道的爭鬥的結果已經擺在了他麵前:明明有那麼多次跟他說明的機會,陳墨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跟他說過家裏半個字,最後選擇拋棄他和女人訂婚。
他還沒來得及做準備和陳墨一起麵對通向未來路上的阻力,已經被一無所知地拋棄了。
杜葉青苦笑了一聲,叫住了服務員,重新點了一杯酒。陳墨在別墅跟他告白的時候,他責備陳墨說你這是在玩火,到頭來自己才是那個引火燒身的傻瓜。玩火的人年輕又理智,而引火燒身的人再過半個月就滿三十一歲了,孤身一人混在娛樂圈裏麵……
服務員送了酒過來,遲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才走。杜葉青仰頭把酒往胃裏麵倒,眨眼就又喝光了一杯,食道裏麵火辣辣的,胃裏麵也火辣辣的,好像這樣胸口的疼痛就減輕了一樣。他伸手想再叫服務員,有一個穿著酒保服的人走到他前麵,不敢置信地輕喊了一聲:“杜先生?”
背著光,杜葉青看不清來的人是誰,卻不想被任何人看到這副狼狽的樣子,低下頭摸上墨鏡帶上,一言不發站起來想走,還沒邁腳就天旋地轉,膝蓋一彎跪了下去。那人急忙扶住了他,擔心地說:“您小心著點。”杜葉青想推開他,他道:“是我啊杜先生,楊鈞林。”
杜葉青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背上的冷汗已經下來了,站起來之後胃部抽筋一樣劇痛了起來。他恍恍惚惚的,被這個人從酒吧裏扶到了後街。已經淩晨一點多了,後街一個人都沒有,路燈也要亮不亮。杜葉青蹲在電線杆下麵幹嘔,空蕩蕩的胃什麼都吐不出來,反而嘔了一眼的淚水。那人拍著他的背給他遞水,他跌坐在路邊,五髒六腑仿佛被硫酸燒著,心口處破了一個大洞,被打開了開關一樣,拿手捂著臉,肩膀巨顫,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