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能是上一個學生的家長的。”周柏岩又拿了回來,笑道:“既然這條手鏈不是紀小姐的,那我總覺得今天我好像是來蹭飯的。”
他現在開朗了很多,可紀意總覺得很奇怪,明明從不擅長跟人交際到了跟陌生人也能談笑風生,為什麼還是會表現出那種樣子呢?紀意雖然心裏這樣想著,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不是,今天是特意請你吃飯的,昨天太感謝了。”
周柏岩讓她先點菜,說是女士優先,紀意就點了一葷一素還有一個湯,周柏岩卻點了一個水煮魚,將菜單收起來,笑道:“以前不愛吃這個,後來才覺得隻有水煮魚最好吃。”
紀意聽了一怔,曾經兩人也一起吃過飯,那時候她總要點水煮魚,可是周柏岩不吃,他碰都不碰一下,因為吃不了辣的,現在居然點水煮魚?
“水煮魚很辣的。”紀意訥訥道。
周柏岩是一點辣都吃不了,所以她剛才點的菜都是很清淡的,有一次他看她吃得太香了,也嚐了一口,結果辣得受不了,渾身都冒汗的那種。
“是很辣,我那時候在國外,有一次特別想吃,就跑到中國餐館,後來發現一個人吃真的挺沒意思的,其實當時很後悔,如果我早一點吃就好了。”周柏岩眼裏都是懷念。
紀意隻是幹笑了兩聲,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心裏卻越來越難過。
首先上的就是水煮魚,紀意看周柏岩夾了一塊魚片,放進嘴裏,不由得為他提心吊膽著,可是周柏岩卻麵色自若的吃著。
“你能吃辣?”紀意忍不住問道。
周柏岩又吃了一口米飯,點了點頭:“以前是一點都不能吃的,後來到了國外,隔幾天就去吃水煮魚,就這樣慢慢練出來了,剛開始的時候辣得胃都疼了,後來就習慣了。”
“不能吃為什麼還要吃呢?”紀意低低問道。
周柏岩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看著手旁的杯子,淡淡說:“因為想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吃這個,所以就去嚐試,試著試著又覺得光是吃水煮魚,也可以回想起那麼多的回憶,這樣真的很好。”
紀意喉嚨幹澀不已,即使喝掉一整杯水還是覺得澀,她聲音放得很低,“那個人?”
“一個喜歡了好多年的人,到現在還在喜歡著。”周柏岩溫文一笑,一點都不見傷心的表情,可是說的話就讓聽者也揪著心。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不能陪她一起吃水煮魚,所以她才不喜歡我。她找到了一個能陪她吃水煮魚的人。”
紀意隻覺得胸腔內都是悶悶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後來呢?”
周柏岩笑了笑說:“紀小姐想聽故事嗎?後來,我就出國了,那個人也沒有再陪她吃水煮魚,我在想,她後來一定很孤單吧,應該總是一個人坐在飯桌前吃水煮魚,其實她很怕孤單的,小時候她來我家寫作業,總會搬著小板凳坐在我旁邊,你說,那個人雖然能吃水煮魚,可是他不陪她,為什麼還要把她搶走呢?”
紀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呆呆的看著他。
“我現在變成了能吃水煮魚的人,可是再也找不到她了。”周柏岩吃了碗裏的魚,隻覺得連味覺都沒有了。
紀意看著他,隻覺得鼻子一酸,她低著頭輕聲道:“你會碰到陪你一起吃紅燒肉的人的。不一定非要是水煮魚,因為一開始你就不喜歡吃水煮魚。”
周柏岩聽了這話卻怔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不。我不想。”
“那個人她現在在哪裏呢?”紀意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回答,繼續問道。
周柏岩愣怔了一下,“去世了。”
“我曾經聽過一個很有意思的比喻,人生就像是坐火車一樣,中間會停靠很多個站,有很多人會提前下站,他們會去別的地方,不能因為一個人下站了,我們就終止這場旅程吧?”紀意微微笑道。
“這碗雞湯我不想喝。”周柏岩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紀小姐,有的人這輩子可能會愛好幾個人,也有的人隻會愛一個人,無關忠誠,隻是每個人的感情方式不同。我總覺得,我不會喜歡陪我一起吃紅燒肉的人,所以寧願一個人吃一開始並不喜歡的水煮魚,也不想陪不愛的人吃一頓可口的飯菜。”
紀意不說話了。是,他說得對,每個人生活方式都不一樣,沒有人可以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
“不過,我在想,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可能她也會說跟你相同的話。”周柏岩聳肩一笑,“不過,要知道,她沒我固執,所以,我想,她也不會說服我的。”
“那你覺得現在過得好嗎?”紀意問道。
周柏岩笑著回道:“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反正,至少目前為止,我也還在找生活的樂趣。說實話,其實她活著,成為別人的妻子,我也還是會像現在這樣生活。”
紀意突然有些釋然了。
是的,釋然。正如周柏岩說的那樣,這是他的選擇,就算辛意還在,他也還是會孤身一人。紀意不是冷心腸的人,隻是她始終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周柏岩之所以選擇這樣的生活,無非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更舒服一些。就像他剛才說的,即使有陪他一起吃紅燒肉的人,他也寧願一個人吃水煮魚,不想跟不喜歡的人一起。
從前,他雖然不擅長跟人交際,但在辯論賽上,也是屢屢獲勝。
她思維沒他敏捷,口才也不如他,從前,她都沒能說服他,現在更不可能。
她管不了別人,也沒那個能耐去布置別人的生活,她覺得好的,不一定他就覺得好,反之也一樣,她覺得他過得不好,可他覺得這樣自在,就這樣吧。人活這一輩子,能管好自己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曾經她還是辛意的時候,就沒有任何立場去說服周柏岩不喜歡她,現在她都不是辛意了,於他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更是沒有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