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漸濃,稻田中的油菜花已然綻放,深深淺淺的黃色滿滿當當映入眼簾。方恩諾搖下車窗,深深吸了口氣,偏頭看向白旻宇笑盈盈的說道:“平素裏最喜蘭花優雅,芍藥繁華、海棠精致、蓮花清幽,現在偏偏就喜歡這漫山梯田裏的黃燦燦,明明俗氣極了,看著卻滿心歡喜。”
白旻宇笑著點了點頭,原本驚豔的鳳目此刻帶著絲絲疲倦,眼底隱約可見片片青色,想來又是一夜無眠,方恩諾微微皺眉,低聲道:“又是一夜沒睡嗎?”
“嗯”白旻宇應了一聲,劍眉緊蹙,低聲道:“近日總是奇怪,以前就算戰場慘烈,也不會夜夜噩夢纏身。你給的安眠藥也不管用。”
“你都夢見了什麼。這已經連續一周時間了,再這樣下去可怎麼行?”方恩諾擔心的看著白旻宇,不知為何從那日救了那對姐弟之後,白旻宇就噩夢不斷,她擔心是太過勞累,去中藥鋪子開了安神湯,日日熬燉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安眠藥也是按時吃,可聽王瑄說還是時常驚醒。路途中不好休息,方恩諾便讓加快行程,如果順利今日下午便能回到徽州家中。
“我夢見”白旻宇看著漸漸近了的路程,將方恩諾的手攥的越發緊了,“你身穿嫁衣在墳塚旁,旁邊是黑漆漆的棺材,身邊的人帶著麵具看不清容貌。”
方恩諾聞言心頭一驚,連著幾日她追問,白旻宇都不曾告訴過自己,反倒越發不願睡去,這馬上回到徽州,便是徹底安全了,這才願意告訴她這些,當真是難為白旻宇日日煎熬。方恩諾笑著抬手按了按白旻宇緊皺的眉心,笑著說道:“是因為那日在密林中的所見吧,放心,我不是有你嗎?”
話音剛落卻見白旻宇的臉色越發低沉,雙目幽暗低聲道:“我在那棺材當中…”
方恩諾聞言心下一跳,雙目圓瞪訝異的看向白旻宇。旋即低頭淺淺一笑,低聲道:“白少帥才多大的年紀,就想著合葬的事了?平白給渲染了一下就想的悲戚極了。那荒山野墳見著的怎麼就聯想了這麼多。你放心,白少帥這般命硬定然不會在我之前去了的。”
“戰火無情,成王敗寇,看似大帥府風光無限,但,這其中包含著太過的鮮血白骨。”白旻宇按了按跳痛的太陽穴低聲說道,目光飄向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用極度溫柔的語調說著:“如果我去了,我希望你能平安一世。”
“不好意思,我這人心眼極小,最不能接受的便是棄我而去。若是你敢輕易死了,我便是衝到閻王殿也要給你拉回來。我若是去了,我可不願你一世平安,我便要日日化作鬼怪來盯著瞧著。我倒要看看那個女人敢替了我的位置。”方恩諾說的小氣極了,嘟著嘴巴一副不講道理的霸道模樣,偏偏白旻宇此刻聽著最是安心,竟然低低笑了出來,將方恩諾摟於懷中低聲道:“那如果我隨你而去呢?”
“那也不準。”方恩諾仰頭不滿的抱怨道:“我要你贍養雙親,照顧妹妹,保護子女,壽終正寢,再去三生石旁,奈何橋上尋我。”
白旻宇聞言將方恩諾抱得越發緊了。許是安心,白旻宇竟然以這個姿勢沉沉睡去。
而懷中的方恩諾卻眉頭緊鎖,不見絲毫放鬆。
——徽州夏府——
“恩諾小姐,李先生到了。”管家恭敬的立在書房外揚聲報道。夏府的規矩,小姐夫人所在之處,外男未許不得入內,便是家中的管家、仆人均是如此。方恩諾聞言將手中的醫書放下,起身對著身邊的翠兒點了點頭,翠兒見狀方才行至書房外掀了垂珠簾揚聲道:“恩諾小姐請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