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實在也太過勉強。
沈瓊寧不是鐵打的,這樣的生活實在太耗精力,陸遠書一天天恢複起來,她也一天天仿佛肉眼可見般地消瘦下去。如今精神看著還好,但已經瘦得讓人心驚,眼底下帶著抹不掉的青痕,垂眼的時候,仿佛整個世界的壓力與疲憊都一股腦墜了下來。
她把湯匙筷子放好,舀了碗湯出來放在桌子上,頭也不抬地招呼了一句:“趁熱喝。”
結果沒等到陸遠書探身過來拿湯碗,反倒是被陸遠書抓住了手。
十二月初的天氣,她剛從外麵進來,還沒適應病房裏的溫暖,帶著冷意的手被熏得通紅,摸起來依然是涼的。陸遠書的兩隻手都交疊了上來,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捂了一會兒後才說:“你的手太涼了。”
“剛從外麵進來都這樣。”沈瓊寧在片刻怔忡之後,很快搖了搖頭,眼神仍向著已經被舀出來的那碗湯瞟,“快喝,不然涼了。”
陸遠書看著她:“其實你不用做到這份上的。”
“我有這麼討人嫌?”這下沈瓊寧終於把視線從湯上移開,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心虛啊還是感動啊,又或是覺得受之有愧?舉手之勞,陸老師你不用這麼掛心,球球病了我也得這麼悉心照料著啊,我這人很重感情的。”
“我以為你是很幹脆的那種人。”陸遠書搖了搖頭,握著她的手卻沒有放開,“在一起時怎麼樣都好,分開也足夠利落徹底——我是你前夫,你要是沒打算爭取感動中國好前妻名頭的話,其實不用為我做到這一步。”
沈瓊寧收起笑容,波瀾不驚地看著他:“哦,你現在想起來是我前夫了,說要重新追我時想什麼了?翻臉不認賬啊?”
陸遠書苦笑了一下:“那個時候沒想到自己會出事。”
“出事了又怎麼了?”沈瓊寧從鼻子裏逸出一聲不屑的冷哼,用力想將自己的手抽回來,無果後帶著怒氣瞪了他一眼,“混賬,你不作妖不出事我才好甩啊,現在弄成這麼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不管你豈不是顯得我忘恩負義冷血無情?你是想讓我接受道德的譴責嗎?”
陸遠書沒有接話,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她。他的瞳色極深,認真凝視時要顯得比別人專注得多,還帶著不容錯認的執著。沈瓊寧和他對看了一會兒,忽而自己也無可抑製地失落起來。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放柔了語氣,帶著自己也沒有察覺的難過。
“我心裏有個根深蒂固的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沈瓊寧聳了聳肩,輕聲說,“這是座對我們而言都不是故鄉的城市,每個人都有自己要過的小日子。朋友總是會越交際越多,但很多時候有些事情是隻有家人能做的——在病危通知書上簽字,在醫院陪同照顧,度過看上去不容易的難關,還有很多其他東西。”
“生老病死,要是身邊連個陪著的人都沒有,未免也太失敗了些。”沈瓊寧搖搖頭,自嘲地笑了一下,“在你找到我的接任者之前,有些事情我還是沒法置之不理。怎麼說呢,至少我把你健健康康地交到下一任手裏吧。”
“就像你家人把你交到我手裏時那樣。”
做一日夫妻,就像是被置於同一片幹涸泥沼中的兩條魚,相濡以沫不是愛情,是依偎,是支撐,是柴米油鹽的日子,是日複一日的恩情。
比曾深愛過一個人更無法抹去的痕跡,就是你曾和他是打算攜手度過餘生的最親之人。
沈瓊寧忽然察覺到一種濃重的疲憊,像是失去了一直以來隱秘的支撐與堅強,瘦削的肩上扛起的擔子終於讓她覺得已經是難以忍受的重量。沈瓊寧把手抽出來,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我感覺你查不多能理解,但是你不用覺得我……”
她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陸遠書傷在腹部,這樣的動作做起來很是勉強,沈瓊寧稍微掙紮了一下,顧及著他的傷勢又不敢再動。陸遠書咳了兩下,手卻沒有鬆開,反而越收越緊。
“我不想有下一任了,不想再用十來年的時間去愛一個人,也不想你的身邊那些屬於我的地方終有一天被別人取而代之。我娶你不是為了讓你承擔這些,是為了遇事一起分擔,和你相依為命,死磕一輩子的。”他啞聲開口,在沈瓊寧耳邊慢慢地說。
“寧寧,既然你不怕我出事,我也不怕因為你牽連上麻煩。無論生老病死,無論富貴貧窮,要是都願意一起走下去的話。”
“那我現在向你求婚,你還會答應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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