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博遠特意抽出時間來見向小寶母子。
和林爍不一樣,向小寶長得很像方靜菲。母子倆站在一起,看著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不同的在於向小寶眉目間多了幾分少年人的活潑,他見到賀博遠就撲上去抱住,親熱地喊:“表叔!”
賀焱小時候一直挺羨慕向小寶的,他也想這樣抱一抱賀博遠,可永遠不敢靠近賀博遠半步。
他隻能在一邊看著。
賀博遠神色淡淡,任由向小寶抱住自己。等向小寶自己鬆開了,他才看向方靜菲:“最近還好嗎?”
方靜菲露出笑容:“挺好的,阿滔對我很好。”自從醒來後,人人都說賀博遠最疼的就是她這個表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方靜菲總覺得自己和賀博遠之間隔了一重又一重的隔閡。賀博遠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漠讓她有些不舒服,根本弄不明白自己兒子為什麼特別愛親近賀博遠。
賀博遠說:“那就最好。”
向小寶積極邀功:“表叔你放心吧,我和爸爸都會好好照顧媽媽!”
賀博遠點點頭。他站起來,示意方靜菲和向小寶和自己去外麵散散步。
六月的庭院花木扶疏,賀家本家的園林已經有兩百餘年曆史,經過不斷的擴建和翻修,把整一片地都圈成了自己的。方靜菲和賀博遠沿著曲橋往前走,腦海裏閃過許多朦朦朧朧的畫麵,她抬起頭看著賀博遠的背影,像是看見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黑壓壓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方靜菲忍不住喊:“遠哥……”
賀博遠腳步一頓。
他轉頭看向方靜菲。歲月對她格外眷顧,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少之又少。再加上她永遠活得那麼安逸無憂,所以看起來還非常年輕,一點都不像四十七八歲的女人。隻是,和小時候畢竟不一樣了。
人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
方靜菲二十歲時為了愛情選擇了林意清;三十歲時為了安全感選擇了向小寶的父親——那麼,這些選擇的後果都得她自己去承擔。林意清死後他可以為她抹去一切輿論的影響,可以為她處理“遺留問題”。向小寶的父親隻要對她還不錯,他也可以把他們想要的給他們。
但是她的人生他不能幫她過。
即使她想起了點什麼,即使她和以前一樣喊他一聲“遠哥”,他也沒辦法為她做更多。賀博遠淡淡地說:“你以前喜歡在這裏玩。”
長長的曲橋像是迷宮。
小時候世界還那麼小,在這座曲橋上跑來跑去就可以過完一個下午。曲橋下種滿了荷花,隨風起伏的荷葉比小孩還要高一點,風把它們吹開的時候,就露出一朵一朵粉的或白的荷花,有些是圓鼓鼓的花苞,仿佛下一秒就要綻放;有些是開透了的大蓮花,裏頭像是坐著個漂亮的觀音。
方靜菲覺得熟悉又陌生。
就像眼前的賀博遠一樣。
方靜菲鼓起勇氣開口:“遠哥,阿滔他好像遇到點兒麻煩,你有辦法幫幫他嗎?”
賀博遠說:“他自己違反了別人貿易法,老老實實交罰款就好。”他既不是神,也不是世界主宰,難道還能一聲令下讓外國政-府放他一馬?就是國內他也不可能這麼幹。
人要是活得太猖狂,肯定會死得很快。
賀博遠看著方靜菲。和林意清在一起的時候,她雖然還是會憂愁,但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猶猶豫豫不敢開口卻還是硬著頭皮來找他。
看著被磨光了當年靈氣的方靜菲,賀博遠沒有像以前那樣主動開口。他看著方靜菲為難的模樣,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了林爍。向小寶父子上趕著從他這裏討的東西,林爍連想都不想就全部拒絕了。
簡直愚蠢至極。
要是林爍乖乖地像向小寶那樣討好他,要什麼沒有?
見方靜菲還在那裏掙紮,賀博遠沒再看她,沿著曲橋緩步往前走。
方靜菲最終還是說了出口:“遠哥,你能幫阿滔周轉周轉嗎?”
賀博遠腳步一頓,和以前一樣應允了她的請求:“可以,回頭讓他把評估報告給我。”
方靜菲鬆了口氣。
可是鬆一口氣之餘,她感覺心髒空落落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悄悄地消失了。
可惜的是,她根本想不起那是什麼。
賀博遠為什麼會對她這麼好呢?隻要她開了口,賀博遠從來不會拒絕——因為他們小時候的情誼嗎?可是她感覺這份情誼已經越來越淡,好像隨時會從他們之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