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寒臉一下子白了,少爺還在裏頭坐著呢,他之前千叮嚀萬囑咐,既是要走,就莫要再生是非,樟腦一事若是傳出去指不準要惹來多少不必要的麻煩,不提也罷。
如今要是給他知道自己因為一時心直口快被王爺聽見薛側夫人暗算他的事……夢寒下意識的咬住唇,那可就糟了!
她勉強平定下心神,轉過身,朝魏延曦福身行了一禮,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問:“奴婢參見王爺,王爺……是來找少爺的?”
哪知魏延曦根本不吃她這一套,追問道:“你給本王說清楚,薛含雪到底給他下了什麼!”
魏延曦容貌生得棱角分明、不怒而威,又一向喜穿顏色凝重的墨袍,若是沉下臉來讓人根本不敢接近。這會兒瞪著夢寒低吼一聲,把夢寒嚇的渾身一顫,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什麼好。
“沒下什麼,王爺不必為難她。”
內室傳來熟悉的聲音,魏延曦下意識抬眼望去,隻見齊遙清正繞過屏風,朝他走來。
他身上仍舊是那件顏色清淡的淺藍布衫,沒有任何奢華的裝飾,就像這個人一樣,溫溫和和,平平淡淡。
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一雙漂亮的嘴唇也沒什麼血色,看得出縱使靜養了七日卻也沒能恢複以往的精神。
魏延曦記得,他先前安排在齊遙清院中的影衛曾說過,王妃的身子骨並不好,似乎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前不久還悄悄從外頭請來一名老大夫,自那以後更是每日都喝藥調理,從未間斷。
隻是那時魏延曦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與朱耀紫之間的鬥爭上,並未過多理會這些事罷了。
可是今日聽這丫頭話裏的意思,似乎齊遙清變成如今這般病弱的模樣全是被薛含雪害的!
他仿佛又看見了那日院中,自己因為他的隱瞞怒火難平,可這個人跪在地上,對他溫和一笑,然後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軟軟的倒下去,若非自己及時接住,攬他靠在身上,隻怕那白淨的額頭都要磕出一個窟窿來。
魏延曦閉了閉眼,斂去眼裏的一切焦躁,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冷靜,問齊遙清:“你實話告訴本王,她到底給你下了什麼。”
齊遙清搖搖頭,並不打算解釋,不過目光卻移到了魏延曦的右眼眶上。
也不知朱耀紫那天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氣,這麼多天過去了,魏延曦的眼眶居然還留有淡淡的青色印跡,放在一張冷峻的臉上委實有些滑稽。
他有些不自然的偏過眼,沒再看魏延曦的臉,隻是輕歎道:“什麼都沒有,夢寒無知,說錯了話,王爺莫要當真。臣明天一早就走,王爺今日……是來為臣送行的?”
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兩個做了一月夫妻,也不知這恩積下了多少,能換來臨行前他的一次相送麼?
魏延曦愣了愣,齊遙清這話題轉移的如此明顯,分明就是在掩飾,不願將事實告訴自己。
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不少,沉默許久才順著齊遙清的話道:“嗯,本王……本王把休書給你送來。”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封好的信封,遞到齊遙清麵前。
齊遙清雙手接過,粗略的瞥了一眼,隻見淺棕色的信封上空空如也,連個抬頭都沒有。
“臣謝王爺成全。”他將信封收好,這才朝魏延曦恭敬的又行一禮。
“嗯。”魏延曦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明日離府,一切可安排好了?”
“不勞王爺掛心,都安排好了。”
“那……是回國公府還是另有別的去處?”
“臣是國公府的次子,如今被休,自然也該回國公府去。唔……不過王爺不必擔心,等臣整頓好以後會盡快離開京都的。”
“以後打算去哪兒?”
“各方遊學,四海為家吧。”
“再也不回京都了?”
“嗯,不回了。”
“那……也不會再見到本王了?”
“……是。”
兩個人就這樣一人一句的你問我答,語氣都是淡淡的,像是從未見過的兩個陌生人之間最基本的寒暄,卻又更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終於重見時由衷的問候,源於平淡,歸於平淡。
“好,本王知道了。”魏延曦最後點點頭,“既是明日離開,王妃今日早些休息,身體不好便靜心養著,莫要再為那些毋須有的事情煩神。日後……日後若有什麼難處,便遣人來尋本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