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師弟沒能像往常一樣,按時起身練劍,而是同師兄交頸而臥,結結實實地睡到了日上三竿。二人出房門的時候,虛青看著師弟衣領處露出的半抹紅痕,半是欣喜半是自責,隻怪自己一時沒控製好力道。
察覺到虛青的窺視,文霽風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今日的師弟尤其沉默,連虛青貼過來都不置一詞——昨夜文霽風很沒出息得嗓子啞了。
虛青偷偷給師弟揉著腰,待到了正廳,還未進門,便聽到紅綾的叫罵之聲。虛青摸了摸鼻子,聽師弟說起,紅綾從前是個溫柔明豔的女子,如今卻變作了這副潑辣的模樣,看來當初被文老爺如此對待,她果真傷情非常。
進門之後,瞧著紅綾給文霆抹藥,從來意氣風發的白原硬是被罵成了一條耷拉著耳朵的小狗,虛青心中憋不住笑。瞧著文霆身上斑斑點點得一大塊,虛青暗歎,之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這般房中情趣,怎麼能介意這些印記呢。
文霆見師兄弟二人進來,麵色赧然,低聲同紅綾說了幾句,紅綾這才將藥膏收了回去。
白原素來不是自己吃虧的性子,朝虛青挑挑眉頗帶著暗示道:“今日二位起得有些遲。”
虛青神色不改道:“昨日同紅夫人一戰,消耗過大罷了,多謝白公子關心。”紅綾聞言隻是冷哼一聲。
白原被他四兩撥千斤地避開,隻能將一口鬱氣自己憋了回去。人都已經來齊了,白管家十分有顏色地上了菜,五人圍著坐下。虛青心下覺著好笑,昨夜才大打了一架,今日便已經和和氣氣地坐在一起同桌吃飯了。
這廂虛青和文霽風俱是默不作聲,那廂白原卻已經鼓足勇氣開口問道:“昨日夫人說文霆的魂魄不穩,難道今後要一直依靠著婦人的精血存活麼?”若是這樣,文霆便注定了無法同紅綾離得太遠,況且紅綾一直自損供養著文霆,一時倒還好,日子久了,紅綾要是有個萬一,文霆恐怕也不得獨活。
紅綾聞言沉寂下來,頗為無奈地看了文霆一眼開口道:“文霆之所以能留存一命,隻因他和我兒同有一半的父親血脈,但他生前畢竟是凡人,如此逆天而活,定然不能盡善盡美。”
凡人的魂魄,較之妖族定然是天生孱弱幾分的,遑論文霆從來不曾修煉。於他而言,能夠維持人形已經極為不易,更不要談動用自身貯存的靈力,或是呼風喚雨。
不過紅綾和白原二人,也不需文霆多麼靈力強盛法術卓絕。紅綾道:“隻要我在一日,自會保文霆一日安寧。”
白原的眉頭並未因紅綾的話而舒展開,文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文霽風,開口確認道:“夫人,果真沒有旁的辦法麼?”他雖然答應了此後要認紅綾為母,可是一時便要他改換稱呼叫她母親,未免強人所難,好在紅綾對他分外寬容,並不計較他的稱呼。
紅綾歎息道:“若是我成功曆過下一次天劫,化身應龍。待我持有神力,自然能替你洗濯血脈凝練魂魄。”隻是紅綾剛化角龍不久,龍族壽命悠長,修煉一事又沒有定數,這般沒有把握的事情,紅綾自然便沒有同他們提起,“不過,倘若霽兒還在……”
正神遊天際的虛青聞言,打了個激靈回過神,目光灼灼地盯著紅綾。
文霆道:“若我沒有記錯,他應該年紀同我相仿,略年長於我。喚作文霽?”
白原一愣,下意識得便看向了文霽風。文霽風絲毫不動,神色平靜地回視於他。
紅綾頷首:“是,霽兒若是平安長大,也應當同你的身量差不多了。隻是十幾年前,我被趕出文府,心血消耗,身體大損,寒冬之下甚至險些喪命。那時我以為自己時日不多,便將他交給了一個遊方道人。”
文霽風問道:“那後來紅夫人是如何救回性命的?”
紅綾道:“榮山上的玄蛇出逃,巫山黃鳥偶然路過此處,心生憐憫施以援手。”
“黃鳥?”虛青神色有些古怪,紅綾所說的黃鳥,千年前與他是舊識,隻是按著黃鳥的性格,本不是這般愛管閑事的人。若是說他看守的那條玄蛇倒或許會看在與紅綾同族的份上幫她一二。
紅綾點頭,接著說道:“我修養了三年,才將將恢複了自己的修為,中間為了保存龍胎,又是一番折損。待我終於可以去尋回霽兒時,這才發現自己,沒有詢問那道人名姓,天涯海角,已經不知去何處尋他了。”
“我隻願那道人是真正的心善,能夠待霽兒好些。”紅綾分外悵惘,“那時我隻想霽兒至少能活下去。早知我能夠大難不死,我決計不會將他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