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窒息的感覺,蔓生的視線盯著那塊鳳凰玉佩,任是如何也開不了口。
耳畔,卻再次傳來高長靜的聲音,"不相信?"
她要如何去相信這一切?
那曾經以為,是帶給她陽光的少年。
"還是認定我故意栽贓?"高長靜注視著她,隻見她抿緊了唇,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不為所動,卻又冰冷無比,她揚起唇道,"我可沒有心思去造假,當然,這一切都是我親耳聽見!"
到了此時此刻,即便蔓生再想去否認,卻也清楚高長靜今日會特意等候不是空穴來風,她信誓旦旦宣告,早已像是抓住了所有證據,她的眼眸終於悄然一動,捕捉到她方才話語中的關鍵字,"親耳?"
高長靜更是直接道,"就在七年之前,那一天是你父親過大壽!那天晚上,顧席原也有到場!"
蔓生的記憶飛逝到那一晚,壽宴上香檳美酒,父親向所有賓客介紹她,她差點以為自己獲得了幸福。
"他們單獨見麵,在酒店那間會議廳裏聊了很久,巧的是我正好去找你父親,於是就聽見了。"高長靜此刻道出當日一切,雖是三言兩語卻將那幅場景描繪勾勒,"你猜我聽見了什麼?"
眼底的玉佩變得有些模糊,蔓生一眨不眨,高長靜笑了一聲道,"其實你父親不是沒有給他機會。但是他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說穿了,顧席原也沒有那麼愛你--!"身為長輩的高長靜,早看盡情愛,這總結的一句話實在是犀利,"要是真愛,又怎麼會拋棄你?還親手把你送到溫尚霖的身邊去?"
"就在第二天,你和溫尚霖睡在同一間房間同一張床上,這場婚事是怎麼拍板敲定的,你心裏比誰都明白!你那個繼兄,到了最後也沒有回頭,隻管讓你去嫁人!想想也是,婚事就是他一手促成,他又怎麼會反悔?"高長靜幽幽說著,女聲那樣尖銳,"直到這塊鳳凰玉佩被送還!你也大可以去找顧淮北驗證,玉佩的事他知道!"
顧淮北……
他竟然也知道?
蔓生動了動唇道,"如果真是這樣,爸爸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說為什麼?"高長靜冷眸睨著她,居高臨下的態度笑道,"一來是為了家族利益,你這樣的相貌能力,比起憶珊是差遠了,能嫁給溫家,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趕緊將你嫁出去?"
就連蔓生都無法不認同,的確如此,在父親的眼中,她從未能夠和林憶珊相提並論。
"再來,他也是實在看你可憐!"高長靜故作憐憫歎道,"畢竟你也是他的女兒,雖然不討喜也不得他歡心!可被心上人這樣算計,他總歸是會憐憫同情!怪隻怪你自己不爭氣,偏偏要去喜歡自己的繼兄!"
憐憫?同情?
蔓生不禁扯起嘴角,一抹自嘲的笑容。
"我也是沒想到,平時看著你不聲不響挺乖巧的。居然會做出這樣離經叛道的事情!最可笑的是,還被人算計成這樣!你給你父親丟臉,更是給林家丟臉!"高長靜見她整個人沉靜無聲,似是被挫敗到無言以對,她臉上有著得逞的笑容。
一瞧見她的樣子,便想到了她的母親,高長靜凝聲道,"真不知道馮若儀是怎麼教出這樣一個道德敗壞的女兒!"
女聲刺耳驚心,猶如萬箭穿過身體,蔓生猛地抬眸!
刹那間,高長靜原本還在笑著,卻被她的目光驚駭到!
就是這個眼神,從高長靜入林家第一日起,就瞧見這樣冰冷的目光,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忽而,蔓生朝她露出一抹笑容,緩緩綻放開。像是一朵在凜冬悠然開放的花朵,美豔冰冽,她出聲道,"靜姨,感謝你來告訴我這些,讓我當了明白人,我一定會報答你這份恩情!"
高長靜似是料不到她會道謝,當下一怔。
"這塊玉佩,既然你特意送來給我,那我就收回吧。"蔓生說著,她伸出手將玉佩拿起,"反正,留在你身邊也沒什麼用處。"
說罷,她不疾不徐起身道,"今天讓靜姨久等,時間不早了,也請回吧!好好照顧爸爸,他要是見不到你,突然跑出來怎麼辦?"
高長靜心間"咯噔"一下猛跳,卻見她轉身直接離去。
休息室的門開了又關,隻剩下她獨自一人。
……
錦悅副總辦公室,蔓生漫步而來,餘安安一瞧見她便上前道,"副總,顧總派了助理已經等您很久!"
那位助理原本在會客室等候,這下瞧見林蔓生歸來,也是急忙而出,"林副總!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方便,可以簽署合同?"
蔓生望向那人,微笑說道,"不著急,你替我轉告顧總,合同的事情,我想當麵再確認,請他一敘。"
"林副總,顧總臨時回了襄城。"助理如實回道,"不過顧總明天就會返回宜城。"
"那就明天晚上,半島酒店恭候大駕--!"蔓生定下約見場所。
……
一月裏的襄城監獄,高高的圍牆一片慘白。
這裏是犯罪之人才會被關押的場所,這裏不分四季都充斥著冰冷寒氣。
監獄內有一座探視廳,提供親屬和犯人相見會麵。傍晚即將來襲,探視廳裏已然空無一人,唯有幾名獄警在旁留守盯梢。
在整座探視廳內,隔了玻璃的外圍有一道男人身影沉靜而坐。
他正在等候誰前來相會。
終於不過多久,玻璃內側的通道口,門被推開後,另一道男人身影慢慢走出。
獄警在旁開口喊道,"你們隻有十分鍾時間--!"
這一聲令下,身穿囚服的男人已經入座。瞧見玻璃對麵前來探視的男人拿起話筒,他也隨即拿起放在耳邊。
但是剛一開口,就忍不住痛快的笑了一聲,"哈!顧席原!這一天終於來臨!我早知道會有今天,你當初的狠,全都成了自己的報應--!"
似詛咒似誓言的話語傳來,顧席原此刻望著顧淮北,他神情坦然近乎無畏。
仿佛,他早就在等著這一天到來,早已不願躲藏。
……
顧淮北卻還沉浸於自己的歡愉中,看著他此刻的鎮定,不禁嘲諷道,"林蔓生的繼母在今天早上派人過來探視,結果你下午就回了襄城!你是怕事情被抖出來,但是已經晚了!早就來不及了!"
"是來不及了。"顧席原應了一聲。
顧淮北笑道,"你當年派人將那塊鳳凰玉佩送回去,隻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誰想到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第三個人也知道!"
顧淮北嘴角是一抹久違的笑意,自從被判刑服刑後,他已經許久不曾如此歡樂,"現在人已經走了,事情也瞞不住!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麼收拾!"
顧席原隻是握著話筒,他的目光凝然悠遠,像是在望著一片廣闊無際的天地。這個時候,他終於回聲,"二哥,你還真是一直都關注我。"
顧淮北定睛望著他,那份歡愉突然因為他始終太過冷靜的神色而褪去,仿佛他早已不在意?
"隻是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一早就揭開?"顧席原低聲反問。
顧淮北眸光一緊道,"這樣不是很無趣?你都能做到這樣狠絕的地步,一早就揭開有什麼意思?"
"原來是想將我徹底打垮後,再拿這件事來作最後一擊。"顧席原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圖,那些年兄弟鬥爭裏,顧淮北的盤算也算是深不可測。"可惜到了今天,也沒能讓你如願以償。"
這已然是顧淮北心中的刺,冷哼一聲道,"我是沒有如願以償,但是你的心願這輩子也同樣達不成!林蔓生已經知道真相!這下子你那位心心念念的繼妹,她可是要恨死你!你以為還有可能?她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你--!"
她恨不得,不曾相識……
顧席原聽著這一聲話語,久久不曾散去。
末了,他笑了笑,是一種絕對勝者的姿態道了一句,"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輸給我,敗在我的手下!"
這是顧淮北一生的禁忌,不願意承認也不行的結局!
落得今日,一切都不複往昔,卻苟活於世依舊無法釋然,顧淮北握緊了話筒道,"顧席原!你不要太得意!你現在是失去愛情,終有一天,你會一無所有!這就是你最後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