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當真是她早就請了女尼來接她離開。可究竟是怎樣的絕望,才能夠下此決定。
幾乎是不帶任何留戀,就這樣遠去紅塵……
"不--!"林書翰已經喊了起來,他根本不相信,"不會的!姐姐不過是暫時離開!她怎麼會出家!她怎麼會想不開!"
林文和也是不願相信,他同樣開口,"大姐留了信!信裏麵明明寫了她隻是出去走走!她說了讓我們等她回來!她絕對不會出家!"
若真剃度出家,那這後半生便和塵世全都沒了關係。她又何必寫信留給眾人,又何必還要添上那一句,就算是為了安撫勸慰,可是每一封信末尾都留有同一句話,豈不是太多此一舉。
那是她在告訴眾人,她不是一去不回,她還會回來。
不管間隔了多久,卻總有一天,她還會回來才是!
眾人還佇立在原地,唯有林書翰以及林文和的聲音響起,兩家十餘人在場卻一致寂靜。
縱然是尉老太爺和王父,卻也不曾想會是這樣的一幕,會是這樣的決裂,竟然不給旁人絲毫希望,也不給自己半分轉圜機會。
每一張臉龐,此時唯有驚愕沉默,而在大堂中央,尉容靜靜佇立。
他麵對眾人的注視,也麵對每一道目光的審問,卻紋絲不動,就連那神情也沒有絲毫改變。
仿佛對於她這一刻看破紅塵之舉,全然不在意,那冷漠姿態一如既往。
"全都是騙人--!"王燕回突然凝聲一句,他望著麵前的張二又道。"張二!你不是說看見她走出來的時候,外麵有兩個女人等著!"
"我是這麼瞧見的……"張二下意識道。
"金管家!你又說她是爬出這裏!"王燕回眸光一轉,立刻定格於金管家,沉聲追問,"她既然沒了力氣,又怎麼能走出這裏!"
金管家急忙道,"蔓生小姐爬出了祠堂以後,她到了前方的院子裏就沒了力氣!後來是我扶著走出院門,門一打開後,前來接蔓生小姐的人就扶過了她!"
"要是不信,可以問宗泉!宗泉也在!"金管家又是喊側方另外一人。
宗泉同在祠堂裏,這一刻他應聲,"金管家所說是真的。"
怎麼會是真?
怎麼能是真!
王燕回被這兩個念頭盤踞,卻像是無法再朝他們問罪,隻得再次望向張二,"你不是說你親眼看見!是她走出祖屋!"
他幾乎是死死咬住不放,非要對方給一個說法,更像是要對方承認,他所言才是真!
"這位大少爺!昨天夜裏那麼黑,隻靠著月光和一點燈籠的光,我就看見門打開了,那兩個等在外麵的女人就上去扶住她!那她難道不是走出來了,還是飄出來的?我後來瞧清了一些,才覺得那位千金是暈了過去!"張二已是有理說不清,哪裏會想到自己無心一句,居然就被連番追問。
張二朝王燕回求饒,"大少爺,我隻是湊巧看見,和我沒有關係!真的沒有關係!早知道我就不喝酒了……"
那人開始後悔,要不是喝酒晚歸,也不會瞧見那異事,更不會來到此處麵對這滿堂非富即貴的大人物。
王燕回還緊盯著對方。另一道男聲卻是響起,是尉容開口吩咐,"你可以走了。"
他分明是在宣布結局已定!
……
"誰敢走!"王燕回冷聲喝斥。
張二剛想要轉身,這下又是定住不動。
"她離開已經是事實,而且又留了信,看來是一早就有了計劃。"尉容的眸光掃過眾人,再次冷聲宣告,"她要走,是她的決定!今天這麼多人來尉家祠堂追究,我隻當是對她愛護關心!但是絕對沒有下一次!"
"宗泉,請張二離開!"尉容一一發話,凝眸命令,"金管家,也請所有客人一起離開!"
宗泉立刻將張二帶離祠堂,金管家也是上前就要送客,不等他開口。王父冷聲擠出一句話來,"不必!"
音落,王父已經帶著鍾叔徑自離開。
而王鏡樓瞧向王燕回,低沉喊了一聲"大哥",王燕回這才步伐一邁,王鏡樓緊隨其後,一行人先行離開。
待他們一走,林書翰卻是慌忙望向尉家一行,他顧不得追究責任,已經飛奔出去。
林文和當下一瞧,也是疾步離開。
曾若水和邵璿對視一眼,連同沈寒以及餘安安等人一起,悉數退離祠堂。
最後,祠堂內終於隻剩下了尉家一行。
尉老太爺心中萬般感慨千般憤怒,卻早已無濟於事,家法鞭刑已是事實,分崩離析更是結局,他唯有一句,"我管不了你,也管不住你了!但是小寶,他一定要回尉家!"
"爺爺請放心,我會盡快送小寶回來。"他倒也沒有再推遲,立即回道。
這下子,老太爺也不願留在此地,朝尉家列祖列宗牌位叩拜完,他便一言不發而去。
尉孝禮和楊冷清兩人陪同著老太爺一並離開,元伯以及岑歡默默跟上。
待尉家人也走後,這座祠堂裏唯有尉容佇立在內。
還有金管家站在後方。
祠堂裏那麼寂靜,夜色雖比不得昨夜那樣深沉,可卻依舊可以聽見風聲。那在風中輕晃的紅燈籠,猶如一抹幽冥鬼火。
"容少爺,您剛才何必要這樣說……"金管家的聲音響起,他望著前方那道身影,"明明就不是……"
尉容動了動唇,幽幽開口,"尉家列祖列宗在上,一定都瞧得清清楚楚。"
那些清楚的畫麵,是昨夜此處她是如何堅持如何頑固爬出這裏。祠堂的正門,那座院子裏漆黑一片,樹影都在飄動。青石板地上,仿佛曾濺落幾滴猩紅鮮血,是她僅靠著一雙手攀爬行走……
他緩緩閉上眼睛,像是曲終人散,卻出聲道,"開始吧。"
"容少爺,您究竟是為什麼……"金管家實在不明白,但是他已經跪拜在地。
這樣決然的身影,像極了昨夜那一位。
今生今世已不會再相逢,又何苦執著如斯。
唯有紅燭垂蠟,成灰淚始幹。
……
這是林蔓生消失無蹤後的第二天--
眾人尋了一整夜,王父更是徹夜不眠。
將附近大大小小的廟堂庵堂,甚至是道觀寺廟,全都逐一找尋,但終究還是沒有一絲線索。
世界之大,東南西北皆有可能,竟是大海撈針。
王父抽了一夜的雪茄,當下屬再次無功而返後,他重重拍案,雷霆之怒已下,朝那人怒斥,"找不到她!就不用再來向我彙報!還不給我滾出去--!"
"趕緊出去!"鍾叔亦是催促,下屬匆忙低頭而去,"是……"
"站住!"王父卻又是喊住那人,下屬更是戰戰兢兢,隻聽見到命令下達,"一定要給我找到她!我不管她是躲到哪座深山老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樣決絕的指令,可見王父是前所未有的憤怒!
那名下屬立刻退下,鍾叔不敢再相勸,而在一旁的沙發裏,王燕回以及王鏡樓兩兄弟同在,兩人靜默以對。
找尋了一夜後,他們也方才趕回王宅,精疲力竭的背後,那份沉重徹底傾倒。
"你們兩個人又是怎麼辦事!竟然連一個人都找不到!一個是她的大哥,一個是她的堂弟,先前也和她有往來,事先居然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王父槍頭一轉,直擊兩人訓斥,"還真是我王之杭的好女兒!認了王家拿了股份。竟然就這樣跑了!"
喜宴才過了兩天,海城名門世家誰人不知林蔓生已是王家人,又有誰人不知她已是王氏財閥股份持有者!
最讓王父不可輕縱的是,自她從意大利回到海城,一切都是由著她來,她要迅速定下宴期,他就命人趕緊置辦。她要保留原姓,他也答應她。就算是要股份,他也同樣給了。
當眾許諾的誓言,哪有反悔的道理,王父此刻即便是後悔萬分,也不可能昭告天下關係破裂。
王父一生叱吒風雲,直至今日依舊是王家的當家人最高掌權者,卻從來不曾遭遇過這樣的荒唐荒謬之事。被一個女孩子,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樣玩弄耍得團團轉,可謂是顏麵丟盡!
"你們還不給我去找!再找不到她,也不用再回來!全都給我走--!"王父氣憤的指著兩人,一張臉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