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嬸一邊瞧向尉先生,又是望向身側的林小姐,卻有些困惑。
其實桂嬸並不認識這位突然前來的林小姐,隻是因為聽聞她提起是尉先生的友人,又是有名有姓提起,所以才信服。可是此刻尉先生的反應,好似不是如此。
蔓生卻笑著出聲,算是給了解釋,"其實我和他也有些日子不見。"
桂嬸聽見她這麼說,再次望向尉先生。
終於瞧見他淡淡頜首,雖沒有應聲,可也沒有否認。
"尉先生和林小姐又是有多久沒見了?"桂嬸是個淳樸地道的婦人,自然也沒有再多疑,便也熱情詢問幾句。
她和他到底有多久沒見?
尉容沉眸以對,似是在思量,而她已經再次開口回答,"三年多了。"
"這麼久?"桂嬸詫異,原本還以為隻是幾個月時間,可不想竟然這樣長時間的分別。
蔓生微笑道,"也不是很久,三年很快就過去了。"
桂嬸遙想自己當年因為女兒出嫁,離開津城遠赴外城,也好像是一眨眼的事情,"三年五載的時間,算起來挺久,可真一回想,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
年過半百之人,談起過往的時候,總是多了幾分歲月沉澱後的平和。
桂嬸當下感激道,"這次能帶著我的小孫子回來,也是多虧了尉先生。是尉先生派了任專務,特意去接我們!瞧瞧這個屋子,我走的時候就快要倒了,一回來才發現。裏裏外外還好好的!一定是尉先生派人先幫著打點過了,真是太謝謝您了……"
蔓生方才就已經從桂嬸口中聽聞,任翔是如何尋找到他們孤兒寡老,再回到津城後,這位尉先生又是如何妥善關照。
"尉先生,您說我們這塊地皮真能被回收拆遷?"桂嬸好奇詢問,也的確是殷切期盼,"要真是能這樣,那也可以拿到一筆錢了,小龍以後上學的費用,也有了著落……"
桂嬸和小孫子的生活一向拮據,沒有了女兒和女婿的依靠,僅憑她一人艱苦撫養。任翔此次前往,便是告知桂嬸,津城村裏的土地要被征用拆遷,希望能夠回去商談。
這突然其來的消息對於桂嬸而言已是天大一般的喜事,於是一路高高興興歸來。
"桂嬸,這件事情尉先生已經交給我全權處理,您請放心……"任翔在後方回道。
桂嬸卻是困惑問道,"這位林小姐說,就是他們家的公司要征用地皮。"
任翔微微一怔,卻想著蔓生小姐的動作真快,竟然直接搬出錦悅以此安排。
"我和尉先生的公司一向有往來,任專務找您談,就和我找您一樣。"蔓生應聲一句,徹底讓桂嬸打消了疑慮。
"桂嬸,我們進屋再詳談,就讓尉先生和林小姐在外麵參觀一下……"任翔機敏接了話,桂嬸連連點頭,便帶著他進了屋子。
"高組長,你也陪著一起去。"蔓生輕聲吩咐,一旁駐足靜待的高進也轉身而入。
刹那間,終於隻剩下他們兩人。
蔓生朝他道,"附近走走?"
尉容瞧見她邁開步伐。她的背影,纖細的一道,春末初夏的時節,穿了一身單薄衣服,腰肢不盈一握。她烏黑的秀發,不知何時已經變長,柔柔披散下來。那些光影都落在她的發上,他仿佛聞到熟悉的香氣。
幾乎是被牽引,他也自然跟隨在後。
……
兩人默默走在村落附近,這一片地方倒是清靜,竹林裏空氣更是清新。
前方處,是桂嬸的孫兒小龍不知不覺中挪了個地方繼續獨自玩耍,頑皮的將那些竹子全都折彎。
蔓生開口道,"多謝你派了任翔去將桂嬸接到津城。"
有些事情,蔓生來不及去一一安排。自從出山後,她就連夜趕來津城。再見到邵璿,就一直陪伴安撫。有關於楊冷清以及蕭從澤。她也是一知半解。相比起楊冷清,蕭從澤更是必須要麵對解決的第一號危險人物。
直到昨夜眾人商議彙報,蔓生才得以著手開始理清思緒。結果從餘安安的口中,得知任翔已經行動。
"任翔倒是什麼事情都告訴餘秘書。"尉容低聲道。
蔓生望著前方那片翠綠竹林道,"他怎麼會明說,但是一切都太巧合。"
就連餘安安這樣單純的性子,這些年在商場磨礪下,也猜到了這其中蹊蹺。
"何況,你也沒有特意命令任翔,讓他嚴守這次的任務。"陽光穿透過竹林,蔓生白淨的臉龐時明時暗,"所以,其實是你讓我來這裏見一麵。"
說話之時,那步伐也隨即停下,她一止步,後方的他亦是站定。
蔓生轉過身,望向隻隔了幾步距離的他。
忽然靜默無聲,周遭唯有竹林發出瑟瑟聲響,他的眼中清楚倒影出她的身影,清風吹動她的發絲,"三年不見,你還是那樣聰明,一點即通。"
"我想今天也不是隻為了桂嬸這件事。"蔓生直接道,"我這次下山回來,不是為了和你爭搶小寶……"
話音未落,卻聽見他說,"小寶很想你,一直在等你。"
被打斷了話語,此刻想到孩子,蔓生一顆心還是悸動而起。
尉容又是緩緩道,"等事情處理完了,你去見見他。"
這樣平靜談起孩子,是從前的他們,不可能會有的場景。但是如今,卻成了真實。
過往雖已成為歲月一幕,蔓生還是道,"當年你的決策,是正確的。"
兩人麵對麵相望,記憶突然醒目無比。
當年是他步步為營強行逼走了她,而在多年後,她不再執著擁有,更是坦然認同。
其實他並沒有錯,她的徹底離開,是在那場紛擾裏讓小寶獲得自由唯一的辦法。
"你是對的……"她輕聲說著,他垂在身側的手竟是出其不意抬起。
蔓生來不及反應,而他的手已經筆直探向自己。
仿佛,就要觸碰她的臉頰。
如同風輕輕吹拂,溫柔纏綿。
尉容盯著她的臉龐,指尖的距離,不過是一寸之間。
……
蔓生一下愕然定住,因為他的動作發生在一瞬間……
待她回神,卻見他的手上多了一片竹葉。原來是風將竹葉吹落在她的頭頂,被他瞧見了,他便伸手為她取下。
那片竹葉在他的手中把玩,他這才接了她方才的話語,"你突然對我認同稱讚,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蔓生也不是特意稱讚,隻是撇開那些為人父母該有的權力,撇開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更加客觀看待這件事,"當時的我,的確沒有足夠能力保護小寶。"
當身世被揭開之時,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無法擺脫王家。她更不可能讓小寶和尉家脫離關係,因為小寶終究還是姓尉,是尉家的長子嫡孫。
此刻,她說起當年,更是麵對自己,"是我的想法太過天真太過堅持。"
那些清風都變得溫和,一如他的聲音,"也不算太過,換作任何一個女人,任何一個為人母親,都會這樣。你的做法也沒有錯,想法也合情合理,隻是受製於人沒有辦法。"
而在竹林遠處的屋子裏,因為那扇門敞開著,所以坐在屋內的高進以及任翔可以清楚瞧見不遠處的畫麵。
正是容少和蔓生小姐走在一起,他們正麵對麵平和相談,仿佛沒有爭執沒有衝突,多年後無人打擾的相見,竟是這樣靜怡,好似真如同朋友久違相見。
桂嬸也瞧向他們,熱情說道,"今天就一起留下來吃飯!我做幾個拿手菜!"
高進和任翔卻感到很驚悚。"……"
容少還有蔓生小姐,同一張桌子用餐?
竹林裏,蔓生笑了笑又是問,"你這次將桂嬸接回來,是為了試探蕭從澤?"
自從昨夜得知他的行動後,蔓生也已經有了考量。他此番目的,實則是為了試探蕭從澤。
"他會不會在意,誰也不能肯定。"尉容應了,他幽幽道,"人性有時候不能估量。"
當然,這的確值得質疑,畢竟蕭從澤是親自將桂嬸趕出家門。桂嬸作為乳母將他養大,在照顧關心方麵早就超越了親生母親,可就是這樣一位疼愛他的乳母,竟為了一隻所謂的昂貴花瓶,就親自將她趕走。
他是否還有一絲不曾泯滅的良知,誰也無法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