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城警署廳內,蔓生趕至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場。
其中兩人是蕭素素以及郭英傑。
而兩外一行,為首那人一身西服筆挺襯衣雪白正是尉容,他的身側還站著宗泉。
大概也是剛剛前來,所以正在和警方交涉。
蕭素素深怕事情仍有不利於蕭從澤的變故,等到接洽的警官一走,她就忍不住朝尉容哀求,"尉總!他的兩條腿已經廢了,他再也不會像正常人一樣了,饒過他吧……"
尉容唯有一句,"邵小姐的事情,你該去找委托人。"
蕭素素明白過來,此刻能夠為邵璿做主的人,不正是林蔓生?
"是林副總!"突然,耳畔響起郭英傑的聲音。
蕭素素立即尋聲望去,果真瞧見是林蔓生帶著下屬高進出現在麵前,"林副總……"
這一回,不等她再往下說,蔓生便開口打斷,"蕭小姐,我今天來這裏,是警方通知我,我想應該先配合警署這邊。"
高進迅速聯係警務人員,立刻就有警官前來接待,"林蔓生小姐,請來這邊……"
蔓生就要隨警官而去,走過大廳之時,她的目光這才掠過宗泉,也掠過了沉靜而站的尉容,她朝他們笑了笑。
蕭素素凝眸看著林蔓生的身影遠離,她的雙手握緊成拳,隻能在此時祈禱,一切能夠煙消雲散。
郭英傑輕輕摟過她的肩頭。低聲安撫,"不要太擔心……"
置身於明亮公正的大廳,尉容隻是望著那道纖細身影終於消失於眼底。
"尉先生,還有蕭小姐,郭先生,請幾位先去休息室坐等……"後方處,是警員招呼一聲。
警署另一間接待室,蔓生見到了負責案件的警官。
因為今日也不為審訊,更不為做筆錄,所以由審訊室轉至接待室。
蔓生端坐在其中,唯獨她一人麵對警官。
"林小姐,您好,很冒昧問您,您是當事人邵璿小姐的朋友?"警官例行公事詢問。
蔓生應聲,"是姐妹。"
"所以,您今天來警署,是能夠全權代表邵璿小姐?"警官又是問道,蔓生則是將早已準備齊全的委托函送上。
警官確認後道,"我想案件前後過程,期間警方也和您溝通過,您也應該了解。這起案子進展到這裏,警方無法以一麵之詞聽信,去判定另一位當事人蕭從澤先生有罪……"
"況且,當事人邵璿小姐一直沒有配合調查。當然,我們也清楚,她精神方麵不是太好,所以恐怕也沒有辦法接受審訊,給予足夠的證詞。"警官緩緩道出此次案件的尾聲結果,"就證據方麵而言,確實並不充分,所以這起案件恐怕提交法院控告起訴……"
其實當接到警署傳訊的時候,蔓生就有了預感,這是一場注定不會勝利的官司,所以蕭從澤事後才能這樣囂張。如今就算是邵璿精神轉好。能夠出麵作證,卻也無法將他定罪。
蔓生聽著警官的話語,她卻是沉默了半晌。
那是對於犯罪之人無法被懲治的不甘,是對邵璿無辜受害的心痛,可卻偏偏也無可奈何,她動了動唇,最終還是道,"我尊重法律,也相信警方已經盡力,所以我沒有意見。"
警官得到她這樣的回答,明顯也是一怔,不想這位林小姐竟是如此深明大義知法守禮之人。對於這起案子,牽扯到津城名門世家的公子,也確實棘手,此刻能夠得以解決也是萬幸,"感謝林小姐體諒,也希望邵小姐能夠早日康複。那這件案子到此結束,警方會以邵小姐撤訴告終!"
……
安靜的休息室,蕭素素坐立不安,桌子遮掩下的一雙手,被郭英傑緊緊握住。
對麵一席位置上,尉容抽著一支煙端坐其中。煙已經快要燃到盡頭,忽而聽見門被敲響,隨即有人由外推入,那是警員來報,"蕭小姐!就在剛才,林小姐代表當事人邵璿小姐撤訴了!"
蕭素素整個人幾乎是一驚,愕然之餘也是喜出望外,"真的?"
"是真的!"警員再次應聲。
蕭素素懸起的一顆心像是落下了,她急忙道謝,朝警員道謝,走出休息室時,不忘朝尉容道謝,"謝謝!"
音落,蕭素素奔走而出,郭英傑亦是朝尉容告別。
蕭素素離開休息室後,在回廊裏瞧見了剛從樓上下來的林蔓生一行,兩人皆是停步,瞧著她慢慢走近,蕭素素那樣感激出聲,"林副總!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和邵小姐能夠寬恕!"
蔓生定睛道,"蕭小姐,這次會撤訴,不是因為寬恕,而是因為證據不足。你是明理人,也一定明白自己兄長的所作所為,是非黑白總有一個定數。"
蕭素素無言以對,她確實愧疚。
"法律不能定罪,或許是上天再想要給他一次機會。"須臾,蔓生又是緩緩道,"但是我希望,他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在她麵前!蕭小姐,你聽懂了?"
女聲分明和緩,卻那樣強烈的氣勢,讓蕭素素本能應允,"懂了……"
經過前方轉角回廊,蔓生瞧見宗泉正站在一間休息室外邊,蔓生主動上前,"他在裏麵?"
"是,蔓生小姐……"宗泉應了一聲。
下一秒,蔓生已然轉動門把手進入。
吞雲吐霧的他獨自在內,蔓生走過去入座,告訴他一個結果,"案子已經撤訴。"
尉容默默頜首,蔓生又道,"你之前向我提議的事,的確是個辦法。"
那天在醫院,她請他前來是為了詢問有關楊冷清的過去,末了當桂嬸被蕭家接走的消息來報後,他們談起邵璿的近況。
是他對她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她忘記這一切,你願不願意……
"你能肯定,心理催眠治療一定有效?"蔓生還在遲疑。
然而,他卻奪定道,"隻要自己想忘記,那就一定能!"
蔓生詫異,他哪來的這份萬分肯定,卻見煙霧繚繞中,他的麵容有些不清,雙眸卻格外冷澈。
仿佛,他竟像是親身經曆。
……
六點時候,夜幕已然降臨。
那幢洋房的書房裏,當楊冷清聽到林蔓生所言,整個人也是一怔,當下回絕,"不行!我不同意!"
蔓生心平靜氣朝他道,"那天小璿出院,我接她回來後,她就想要整理行李回家。"
"她說她想回家,她想媽媽了。可她又問我怎麼辦,她那樣想回家,可是已經回不去了,她回不去了……"蔓生道出邵璿當日所言,那種無助感雖是透過另一個人傳遞,楊冷清心底還是狠狠凝住。
"小璿平時一向開朗單純,性子也大大咧咧,但她一直都是一個明白人。她也知道,現在的她,這個樣子這個情況下,根本就沒有辦法回去。"蔓生輕聲道,那是邵璿心中尖銳的刺痛。
"我問她。如果可以,想不想忘掉這一切……"蔓生幽幽說著,楊冷清也終於得到那個答案,"她沒有拒絕。"
楊冷清皺眉反問,"她有回答願意?她有說自己想?"
蔓生如實道,"沒有。"
"既然她沒有這樣說,那你又憑什麼認為,她願意接受心理催眠?"楊冷清繼而追問。
蔓生平靜道,"任何一個正常人,麵對一件事情的時候,如果心裏邊抵觸抗拒,那麼會立刻做出本能反應。可是小璿沒有,她不是拒絕,隻是她也在遲疑,她也會猶豫。"
"畢竟,她從小就怕醫院怕打針,更怕醫生。"蔓生又談起童年往事,"更何況,現在還是讓她封鎖記憶。"
楊冷清確實知曉心理催眠這件事,在醫學上麵對無法承受的痛苦,的確會實施治療。可那些案例都是旁人,不是邵璿,不是他的小璿……
她會忘記那件事,她是不是也會忘記所有?
如果催眠失敗,她會不會更加崩潰?
這個刹那,楊冷清考慮的事情有許許多多,猶如一團亂麻將他纏繞。
蔓生瞧見他眉宇之間滿是愁緒,又是說道,"我想,這個決定權,不在於你,也不在於我。或許,我們都該問一問邵璿,等待她的回答。"
"但是在這之前,楊冷清,你更清楚,她也沒有辦法接受你的靠近,因為她自己就接受不了!"蔓生道出最關鍵的要害。
邵母可以無條件包容,在母親麵前,邵璿即便崩潰,卻也不會無處安放自己。可麵對的人,如果換成是楊冷清,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心底的自卑會將曾經受過的淩辱無限放大。縱然楊冷清不介意,但她始終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