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得好睡,慕容妤起得早,隨便吃了一些東西後,便等著跟隨女眷們一起前往皇陵。
每年來的人都很多,可皇陵那邊的房間卻容不下這麼多的人,是以每年能跟著去的並不是全部。
隻是慕容妤不知道這些,還以為跟著到朝戈行宮來的也都是要跟著去皇陵的,到出發的行宮門外的時候,才發現馬車數減少了很多,就連同一個院子住著的嶽清璐都沒能有這個榮譽跟上。
她卻因為頂著好幾個虛無的頭銜,不想去也得跟著去。
銀霜攙扶慕容妤上馬車前,顧君離還騎著馬到這邊來轉了一圈,誠忠還是一樣被指來趕馬,他樂嗬嗬的同銀霜說話,問她昨晚上睡得好不好。
不提還好,一說這個銀霜就想起來慕容妤昨晚的眼神,嚇人的很,臉色也不好看兩分,趕緊撿著別的話說:“嶽小姐張狂成那個樣子,我當皇後娘娘多喜歡看重她,去皇陵還不是照樣沒有她的分。”
誠忠抓了抓腦袋:“怎麼?嶽小姐又對咱們姑娘說什麼了?”
銀霜頷首:“很不客氣。”
誠忠皺眉:“咱們姑娘這樣與世無爭的性子,怎麼總有人三番兩次來招惹?”
正說完,誠忠一下子越過銀霜的肩頭看見了緩緩往這邊走過來的一個身影,趕緊輕咳了一聲,拽了銀霜一下。
銀霜回頭,瞧清楚來的人是誰以後,和誠忠一起福身:“給景雲公主請安。”
顧嫮瞥一眼馬車關上的車廂:“你家姑娘呢?”
銀霜垂著眼簾回話:“妤姑娘在馬車裏呢,公主。。。”
話還沒說完,顧嫮便提起裙擺,自顧自的扶著車廂上馬去了。
兩人也隻是抄經的時候有所交集,昨天在宴席上顧嫮都沒看慕容妤兩眼,怎麼臨到要出發的時候,她反而和慕容妤一副相熟起來了的模樣?
正這樣想著,銀霜疑惑的收回視線,誠忠剛把小矮凳收走,銀霜便看見騎在高馬上的江玄子從後邊的幾輛馬車旁走過,然後也路過他們的馬車,看了一眼馬車上懸掛著的宮燈,徑直朝著前邊走遠了。
銀霜眼皮子跳了兩下,這樣英姿卓絕騎在馬上的江玄子竟然也騎出了一股仙氣。
到前方景雲公主府的馬車邊的時候,江玄子明顯放滿了速度,他側臉跟公主府的婢女說了兩句話,大概是得知了顧嫮並不在前麵的馬車裏,江玄子回過頭望了這邊一眼,卻沒有調轉馬頭回來,輕夾馬腹,朝著最前方開路的顧君離和顧懷瑾那邊去了。
車隊開始前行,顧嫮坐在慕容妤的馬車裏,等到馬車動了,才撩起簾子看了一眼,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顧嫮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簾子,像是跟自己賭氣一樣錘了一下自己的膝蓋。
“沒出息。”顧嫮低聲罵一句。
慕容妤看她神色,大概猜到幾分,顧嫮心悅江玄子,種種行徑表現的太過於明顯,就算是慕容妤再遲鈍,這點感情的波動變化,還是能看明白的。
“公主怎麼到我馬車上來了?”慕容妤對顧嫮說話很是溫柔,一點不像是對著旁人那樣的冷冰冰的模樣。
旁人對她好,她便加倍對那個人好,慕容妤的心像是磐石一般,可再堅硬的磐石,也終歸是可以融化的。
顧嫮撐著臉,一副非常苦惱的樣子,她盯著慕容妤看一眼,歎了口氣:“你說,我這樣子是不是很傻?”
慕容妤勾著嘴角笑起來:“公主指的是什麼呢?”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慕容妤這張人畜無害的臉,顧嫮總是可以很快的打開心扉,慕容妤有一種很奇怪的魅力,從她的眼裏,你總能看見平靜如水一般的鎮定,莫名的就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讓你不知不覺的願意相信她。
“我是個傻子,旁人眼裏,我定然傻透了。”顧嫮煩躁的抓了抓腦袋,耳發被發簪勾起來,慕容妤下意識的伸手,幫她把頭發給拉下來,“他肯定煩透我了,反反複複沒完的折騰。”
“公主是說天道使大人麼?”
顧嫮瞪她一眼:“不許提那個人!”
說罷,又泄氣:“罷了罷了,勸卞京都曉得,不缺你一個,她們那些人名麵上不敢笑我,私下裏不知道說些什麼閑話呢。”
“公主和天道使大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喜歡一個人,又不是公主的錯。”
顧嫮盯著慕容妤的眼睛,她眼中亮晶晶的,非常漂亮,之前沒有注意,如今靠近了看,慕容妤臉色雖然蒼白,但這樣反而讓她眼眸中璀璨的星辰更耀眼。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麼?
從來沒人這麼跟她說過。
母妃說,她生來便是鎏國最尊貴的公主,她的一切,都是屬於鎏國的,包括她的感情,她的選擇,一舉一動,都不能任性妄為。
所以顧嫮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一直按照沈氏所希望的那樣活著。
她以前張揚跋扈,說話帶著鋒芒,傷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錯誤的決定。
過去已經不可挽回,如今的這一切,都是她應該受著的。
昨天來的時候,她明明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往後再也不癡纏江玄子那個人了。
她故作疏離,心卻疼得在滴血,可是江玄子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一點行動也沒有,她自導自演這麼一出讓自己傷心難過的大戲,到了最後,唯一受到影響和折磨的,也隻有她一個人罷了。
她想讓他多看自己一眼,就連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使勁渾身解數,也沒有辦法實現。
他從前是愛跟自己玩笑的,那時候她年紀輕,臉皮薄,性子好強,又傲嬌得厲害。
明明是他先來招惹,每次遠遠看見了,就喊她:“小公主好。”
如今她總在他麵前轉悠,他的眼裏。。。卻再也沒有她的身影了。
“我放了狠話,故作凶狠模樣躲著他,可是他根本就不在意,我像個跳梁小醜一樣,什麼方法我都用盡了,我原本以為。。。時候到了,我就能放下的,我是誰啊,我可是景雲公主,可我這麼厲害的一個人,偏偏就敗在江玄子身上了。”顧嫮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是真的非常悲涼,“我越陷越深,出不來了,他早就不在乎了,我自己不肯承認罷了。”
顧嫮說著就鼻酸,別過頭揉了揉鼻尖,好半響後,才深吸口氣:“罷了,皇祖母忌辰,不想這些了,借你馬車躲人,你可別嫌我。”
慕容妤輕笑起來,顧嫮憋在心裏頭的話說出來,她自然要好些:“我怎麼會嫌公主呢,公主別嫌我無趣便好了。”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顧嫮伸長了胳膊舒展一下身子,扭頭靠到慕容妤的肩膀上:“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