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但你也要答應我,在我身後,讓我護著你。”
赫連碩也是有條件的,就算不能把她圈在自己的範圍裏,也不能讓她掙脫了自己的視線範圍。
就像風箏一樣,哪怕飛得再遠,身後也永遠有一根魚線拉扯。
慕容妤瞳孔微顫,雖然覺得赫連碩這樣突然答應下來的行為處處透著古怪,但不得不說,她還是心動了,話是她說的,若是成了,自然是最好的。
“你。。。”
慕容妤好半響才開口,身子還是保持著緊繃的狀態,一點也沒有放鬆,她手指觸到身後的梳妝盒,裏麵的飾品發出咣當清脆的聲音,質疑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赫連碩被她的舉動逗笑:“怕了?”
慕容妤抿緊嘴唇,緩緩把手指蜷縮起來:“我母妃她。。。”
“今天你還來得及聽麼?”赫連碩朝門外的方向看一眼,話是這麼說,可慕容妤瞧他坐得端端正正,一點兒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慕容妤知道他的意思,添香去燒水,很快就會回來,她快步上前,拽住赫連碩就把他往床尾的間隙塞,赫連碩由著她折騰,嘴上小聲嚷嚷著太擠了,哪兒有人這樣對駐國使的,身體卻老實得很,一點兒都沒反抗,臉上還掛著一絲笑意,氣得慕容妤夠嗆,翻著白眼拿話堵他:“是,堂堂駐國使下籌碼談交易,大半夜的往旁人屋子裏來做客,忍著。”
小小年紀,倒是有氣勢得很。
赫連碩貼著牆站好,看著慕容妤把屏風拉扯過來擋住自己,視線隔著屏風,一片朦朧,赫連碩伸出手指,拉開縫隙探頭看慕容妤,抿嘴淺笑看她點蠟燭,小聲道:“我方聽你說要沐浴。”
慕容妤身影僵硬了一下,隨後回身瞪他:“老實點。”
外頭響起開門聲,慕容妤眼睛一鼓,赫連碩才怏怏把屏風重新拉攏,閉著眼睛靠牆養神。
添香說話的聲音小,大概是說顧嫮早就吩咐人燒了好多水,今天天熱,想著大家肯定都想泡泡澡,所以她差人幫忙把浴桶搬進來了,好半響,倒水聲才響起來。
水霧繚繞的水桶裏撒了滿滿一層花瓣,添香輕聲笑起來:“這泡了也沒多香,還得靠細粉養著皮膚才行。”
赫連碩無聲笑笑,閨閣女兒家的對話他聽得不多,但慕容妤至今都沒接添香的話,隻怕是整個人都恨不能上前把添香的嘴給堵上了,可她不能這麼做,想來忍得很辛苦。
可人偏就是怕什麼來什麼,添香越說越來勁,脫了慕容妤衣裳扶她泡進桶裏,給她仔細洗頭擦背,嘴裏念念有詞:“姑娘皮膚真好,白嫩嫩得跟牛乳泡過的豆腐似的。”
慕容妤聽得渾身不自在,她天生膚白,在陽光下閃的都是冷色,曬也曬不黑,從小到大也沒拿什麼細粉保養過,都是到了平陵王府裏,才知道姑娘家是要用這些東西的,因為擦粉要處處都擦到,慕容妤又是不愛旁人觸碰自己身子的,所以擦起來特別麻煩,很多時候都是隨意應付過去了,她對這些東西並不太講究。
水麵有花瓣漂浮著,慕容妤埋在水下的手給自己清洗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不想讓水聲太大,屋裏還有個人,她越泡越覺得自己是腦子抽筋了才會把赫連碩留在屋裏,可。。。他若是走了,明日又反悔不肯跟她說了怎麼辦?
添香便毫無顧忌,水盆裏的水被她攪得嘩啦嘩啦,還疑惑的問慕容妤怎麼都不動,慕容妤在心裏瘋狂翻白眼,表麵上還是風輕雲淡的笑笑說怕水灑得到處都是待會兒不好收拾。
這是慕容妤有史以來洗的最痛苦的一次澡,她甚至都後悔自己隨便找個理由打發添香的時候為什麼不想些別的,洗澡的這短短一炷香時間裏,慕容妤感覺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那麼漫長,以至於穿好寢衣後添香要跟著進來給她擦粉晾頭發都被慕容妤慌張拒絕了。
好在添香不是銀霜,說不讓來也就不會多問什麼,遞了幹帕子給慕容妤,便張羅人把浴桶抬出去,順帶把地上的水給擦幹,然後出去的時候貼心的把窗戶和門都關好了。
慕容妤長鬆一口氣,她頭發還濕漉漉的,卻也顧不上那麼多,飛快的拿過外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以後,才胡亂擦了擦頭發,搬了根凳子坐到床頭的位置。
赫連碩都要睡著了,空氣裏全是熱騰騰的水汽和沐浴的香甜味道,他對這些並不太敏感,隻是覺得逗慕容妤很好玩,他碰碰屏風,聲音有些澀啞的開口:“好了麼?”
敲擊聲反倒是把慕容妤嚇得不清,她慌張取了根發帶,把亂糟糟的頭發隨意綁了一下搭在身後,確認自己臉上沒有再滾燙發紅之後,才冷清著語調開口:“好了。”
赫連碩推開屏風出來,一眼就瞧見慕容妤警惕的坐得離自己格外遠,幾乎是這間屋子的盡頭有多遠她就坐了多遠,赫連碩憋不住笑,小丫頭眼睛亮晶晶的,怪不得顧君離會喜歡,就連赫連碩都頗為欣賞的盯著看了很久,看得多了,慕容妤最初給赫連碩的那種震撼,漸漸不那麼明顯了。
她很像姐姐。
但盯久了,又不那麼像了。
血脈傳承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說起來,他雖然喚慕容妤的母妃為姐姐,但其實。。。他們之間是毫無血脈關係的,姐姐在家族裏,似乎一直都是一個沒有根的浮萍一樣的存在,就如同她的另一個稱呼‘神女’一樣。
所以他之前說慕容妤該叫他一聲‘舅舅’,也完全是他一廂情願想要給他們兩個之間找到一丁點的聯係的想法。
眼前的這個女孩,隻是他一定要拉扯住的與姐姐的最後一點牽絆,赫連碩坐回方才自己的那個椅子,並沒有朝慕容妤那邊靠過去,他們現在保持著這樣的距離,然後再一點一點靠近就好。
“你想聽什麼?”他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溫柔,就像曾經那個溫柔的姐姐一遍一遍的給他解答所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