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的話振聾發聵。
沈綰與他認識了那麼多年,徐正從來沒舍得這般說過她,即便是之前她把匕首刺入他的肩上,徐正也僅僅隻是深深的看著她。
如今從徐正的嘴裏,說出她其罪當誅的話來,沈綰深吸口氣,心裏麵突然就清醒的明白。
最後的這位故人,也就到此為此了。
從這裏開始的路,她得自己走。
生死成敗,與旁人,再也沒有了半點幹係,也不會再有人,孜孜不倦的勸阻她了。
“這就是你的答案?”沈綰沉默了很久,才問了這麼一句。
徐正望著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好似再多一個字,也不願意說了。
算是默認吧。
沈綰自己問完,看過徐正的臉色,又自己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隨後便站起身來,最後看了徐正一眼,她其實早就已經想到的,他們遲早會有站在對立麵的一天,她也遲早會從徐正的嘴裏聽到這些話。
但是被徐正用這樣無可救藥的眼神看著的時候,沈綰的心還是遲鈍的痛了。
這些年。。。徐正一直想要救贖她。
沈綰不是看不見,不是不明白,隻是很多東西,不是一己之力,能夠改變和更迭的。
“我走了。”
沈綰長歎一口氣,算是最後跟徐正做一次告別。
她上一次這麼跟徐正說話,還是當年入宮的時候徐正曾來送她。
那時候她笑著,說:“徐哥哥,我走了。”
現在她冷冷清清的麵容,掩蓋在黑暗裏,看不清楚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我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徐正緩緩閉上眼睛,聽著沈綰平靜的宣判自己的死刑,隻覺得這條漫長的路最終走到這裏結束,其實也挺好的。
不過那時候,徐正也滿懷著祝願,輕聲應下:“好。”
而現在,不過隻是相顧無言。
沈綰的話得不到回應,她不是個喜歡自討沒趣的人,轉身離開的時候,再沒有遲疑。
直到快要走出暗室時,沈綰才聽見,身後之人,高聲呼喊了一句:“恭送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亮光入眼,沈綰覺得刺痛,眼眶酸澀,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伸過手讓夏秋扶住自己穩定身形。
“娘娘,徐大人他。。。”夏秋欲言又止,真到了這個時候,她知道沈綰心裏還是難過的。
沈綰沒應聲,到正殿坐下以後,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疲倦,很久之後,她才問道:“皇上呢?”
“還是老樣子。”夏秋應答,端上旁邊的茶水遞給沈綰,“仙師的丹藥皇上吃了多年了,再好的身子也早就垮掉了,如今鶯鶯燕燕的新人每晚伺候著皇上,隻要娘娘有令,神不知鬼不覺的替換了,不出三日,定然倒下,屆時以病重為由,處理了那些女人便是。”
這是一早就定下的計劃,到時候朝廷後宮亂成一片,她便是主心骨,她怎麼說,自然有附和之人引領輿論,沈綰一點也不擔心,她沒有急著說要如何料理了徐正的事,反倒是看了一眼窗外,秋風習習,倒是個好時節,滿皇宮的紅楓葉年年都開得不夠紅豔,今年灌溉一些鮮血,想來會開得更好些。
“明日便換藥吧。”沈綰微眯眼睛,嘴角勾起的笑意豔麗迷人,她的目光看向很遠的地方,“也該到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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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瑀突然就在秋風瑟瑟裏病倒了。
重臣皇嗣,都要進宮侍疾。
據說是因為長久對女人不節製,皇家醜事一下子爆出來,沒傳出宮外,但來侍疾的大都有所耳聞。
顧嫮也進宮了,她來的時候顧懷瑾和顧君離兩兄弟正站在院子裏,針鋒相對,不曉得又在說什麼,是顧君離先看見顧嫮的,他撇了顧懷瑾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收斂起來,朝著顧嫮過來:“宮裏邊人已經夠多的了,輪番侍疾便是,你怎麼也趕著來?”
方才已經走了一批大臣了,顧承驥和顧伯騏兩兄弟也剛走,裏麵烏泱泱的跪一片,像什麼樣子,又不是即刻就要死了。
更何況。。。顧君離知道宮裏麵不太平,怕是要生事,急著要把顧嫮勸出宮去,說話的語氣也稍微重了一些,顧懷瑾聽著不爽,插嘴道:“父皇最疼她,她來了,父皇自然好得快一些,你往父皇跟前杵,隻怕才是要把他氣死了吧?”
顧君離深吸口氣,屋裏麵說話聲突然大了一些,好像是發生了什麼,顧嫮提著裙擺率先就往裏走,顧懷瑾看了一眼顧君離,也轉身往屋裏走去。
顧君離的目光變深下來,這幾日裏定然會有大變故發生,慕容妤沒有侍疾的資格,不知道沈綰還有沒有留後手要求慕容妤進宮伺候,又或者說沈綰已經心中自信斐然,一個小小的慕容妤並不能成為成敗的關鍵,所以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而且,平陵王府如今是卞京城裏最安全的地方,顧君離可以自信的這麼講,一旦卞京城發生變故,他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