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檀看得眼熱喉燥,根本不管赫連碩是不是已經朝著自己這邊過來了,好半響後,他才笑起來:“餘長寧,這就是餘長寧?怪不得赫老頭成日裏要死要活的!果然厲害,果然是神跡!”
他發瘋似的呢喃自語,像是在跟自己說,又像是在跟赫連碩他們說,雲檀眼睛都瞪圓了,片刻後轉頭看向慕容妤,大聲道:“你還會什麼?你一定還有別的用!赫老頭什麼都不肯說,老狐狸定然是想自己占著好!你說,你是不是真的能生白骨,活死人?!”
赫連碩的臉色當即就變了。
這個事情連他都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雲檀這語氣,竟然是比他還知道得要早。
但是仔細想想也不奇怪,雲檀跟在赫家家主身邊的時間是最長的,他這個人雖然瘋瘋癲癲,但是作為隱衛出身,雲檀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在赫家家主身邊多年,就算是察覺到什麼,或者說是猜到了什麼都很正常。
赫連碩在雲檀麵前蹲下來,他看雲檀的眼神像是在看隨時可以被屠宰的羔羊,輕飄飄的一眼,雲檀便不同慕容妤說話了,反倒是轉過眼珠來,盯著赫連碩認真道:“碩公子神通廣大,卻也有不知道的東西吧?碩公子不是想知道當年赫老頭到底對餘長寧做了什麼她才會那般不顧一切的逃了麼?嘿嘿,公子別這麼看著我,您要殺要剮,我都是攔不住的,但你要是殺了我,拔了我的舌頭,這個秘密公子怕是就很難再知道了,赫老頭還有另外幾個堂主的嘴可不像我這麼好撬開,反正這事兒跟我也沒什麼關係,萬一我高興了,就告訴公子你了呢?”
他是瞧見赫連碩握在手裏那把寒森森的刀了的,說不緊張也是假的,雲檀向來話多,此時也難免握緊了拳頭,說完後便掛了絲自信的笑意在嘴邊,像是給自己壯膽般,實際上心裏頭已經知道自己踩著赫連碩的底線了。
巴魯大怒:“公子,你別聽著小子胡說八道,他慣會這些伎倆,說得好似天花亂墜,實際上可能根本連個屁都不知道。”
雲檀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冷著臉看巴魯:“我說的是真話還是i假話你家公子自會分辨,難不成碩公子還比不上你這條腦子一根筋的哈巴狗?”
他罵一句,下一秒赫連碩的拳頭就招呼到臉上了。
雲檀齜牙喊疼,想抬手揉臉,又被喜善一腳踩住,隻能擠眉弄眼了半響來緩解。
“到皇城前,你都有時間想要不要把這些話快點吐出來,因為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會‘特別關照’你,你自己掂量掂量。”赫連碩話音還沒落下,手裏那柄刀已經子啊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隨後直直落下,插進了雲檀的手背上。
這一下猝不及防,雲檀原本臉上還有淡淡笑意,這下是徹底的笑不出來了,整張臉擰成一團,尖叫聲還沒到發出來就被喜善用劍柄捅了嘴。
一個人劇痛的時候喊不出來的滋味那才是要命的,雲檀臉色灰白,冷汗像是被人澆了一杯水從頭頂直流而下般,赫連碩把刀拔出來,扯出懷裏麵的帕子擦了擦,就像是隻是擦去了自己玉佩上麵沾染上的一點灰塵般,他的動作太從容優雅,以至於眼前的場景簡直把無聲的恐怖氣氛渲染到了極點。
而慕容妤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對這樣的情景漠然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無意之間看到了太多太多次這樣的殺戮,不管是親眼看見,還是親耳聽見,但是在她身邊圍繞著的,好像一直都是這些東西。
她雖然不太想承認自己這個時候的淡然和習慣,但是身體已經沒有了劇烈的抗拒反應是事實,慕容妤深吸口氣,眼睛盯著赫連碩那邊的動靜,像是要強迫自己把這些場景都清清楚楚的記下來一般,因為她知道,以後要麵對的,這樣的情景不會太少。
或者說,她這樣潛移默化的淡漠,已經是注定的結局。
身處高位,麵對生死的時候,反而會顯得從容和理所應當,好像這些人,本就應該是作為墊腳石一般,好像這樣的結局和宿命,是他們的無限榮光一樣。
因為死亡之上,承載著的,是另一個層次的光榮與輝煌。
是所謂的神女與神跡,為此付出任何的犧牲,都變得理所應當起來。
“捆結實,送我房裏去。”赫連碩輕飄飄的吩咐一句,這邊巴魯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傷口,從身後的包裹裏麵摸出來一捆小指粗的麻繩,也不管雲檀怎麼咬牙切齒的辱罵,隻管手上粗魯的捆了人,對著喜善微微頷首,接過一張帕子捂住雲檀手上的傷口,免得獻血滴了一地。
雲檀被送走後,喜善才開始整理這間房,砸碎了桌椅板凳倒是沒什麼,賠錢便是了,要是一屋子都是血痕,店家怕是要當場氣死。
做生意的忌諱這些,所以喜善收拾得格外仔細。
赫連碩轉過身看向慕容妤,他們之間隔著些距離,這一瞬間誰都沒有要率先往前走的意思,赫連碩看了她好半響,最終隻是跟喜善叮囑了一句明日一早繼續啟程,隨後便離開了。
慕容妤手掌心有些麻癢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很熟悉,但已經很久都沒有體會過了,還沒等喜善打掃完,她已經扯下了手掌包紮著的帶血的帕子,掌心的傷:痕已經完全愈合,隻能看見一道淺淺的印子,等明早上起來,連這道印子也不會有了。
喜善顯然也看見了慕容妤攤開的手心,她的眼神比起雲檀那樣灼熱囂張的眼睛來說太過於內斂,但是依舊能感受到喜善眼裏麵的驚奇。
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夠解百毒,醫百病,不斷修複自身的傷口,這樣的事情說出去都隻能稱為神話故事,而唯一誕生出神女的舊梁國,當年神權盛興的時候神女究竟有多風光強大,多被萬民崇敬的場景似乎也能夠想象一二了。
隨著梁國的覆滅,千百年過去,餘族衰敗,這世間再也沒有了神女的傳說,可這支血脈,依舊頑強恐怖的存活了下來,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仿佛古老的遺跡複蘇,散發出往昔的聖光,如何不叫人覺得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