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漸漸坐正身子,臉上沒有了嘻嘻哈哈的表情,整個人都鎮靜肅然起來之後,那張臉看上去也成熟了不少。
他喝下杯子裏的水,像是在考慮什麼,像是在跟自己做什麼掙紮鬥爭,這個過程喜善和慕容妤都沒有說話,好半響後,長信才苦笑了一聲,似乎還是拗不過自己內心裏麵的那一點僥幸想法。
畢竟,都已經是現在這個鬼樣子了,大不了就是開刀刨骨痛一回,男子漢大丈夫還怕這個不成?
他咬牙跺腳,心一狠,就應了:“既然喜善都這麼說了,便勞請神醫姑娘替我瞧瞧,妤姑娘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這條腿隻要能稍好些,便都是姑娘的大恩大德了,若還是這個樣子,我也早就慣了的,沒關係的。”
還沒開始,長信倒是先替慕容妤把什麼都想好了,他從前也認得幾個學醫的,都是怪性子,瞧著個怪病就走不動道,成日恨不得拿醫書把自己埋了,恨不能一個人當十個人用,畢竟,這要是解了病症,可不僅僅是造福萬民的事情,那是要入宮麵見皇上,垂名青史的事情。
隻是這般操勞,長信打心眼裏是覺得不長命的,慕容妤還那麼年輕,就算是隔著麵紗,長信盯著拿雙清明的眸子,便曉得肯定是個漂亮姑娘,漂亮姑娘還是別給自己那麼大的負擔壓力,要漂漂亮亮的活著才是。
喜善聽他一口一個神醫姑娘的已經叫順了,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慕容妤對這個稱呼似乎也沒有準備糾正什麼,所以喜善幹脆沉默不語,見長信說一出是一出,把腳踩在凳子上就要拖鞋撩褲腿給慕容妤看,當下就一巴掌拍在長信後背上。
長信挨了一掌,雖然沒什麼力道,卻依舊要故作內傷的模樣回頭可憐巴巴的盯著喜善,滿臉寫著‘你打我幹什麼’的疑惑,喜善看一眼慕容妤,又這麼被長信盯著,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在長信跟前總覺得是在自己的大哥哥跟前,不自覺的會做些素日裏都不會做的事情,比方說剛才覺得長信舉動甚是不妥,竟然就直接拍他了,此時當著慕容妤的麵,喜善竟然覺得有些窘迫,像是什麼私下裏的秘密被人撞破了一般,咳嗽了一聲後才小聲道:“要吃飯了,你這是做什麼,凳子也踩髒了,你滿腳的泥,難不成叫姑娘看了你傷口再吃東西麼?”
的確是不好,他倒是心急了。
長信頷首,的確是這麼個道理,便又把腳放下了,凳子擦幹淨後,起身去幫喜善的忙,兩人手腳都麻利,喜善刨魚特別順手,但真要做飯,還的是長信來,好在他釣魚前就已經燜了飯,本想著連帶下午的一起煮上,他反正是懶人一個,誰曉得剛好派上用場,他少吃點,剛好夠三個人的份兒。
怕不夠,長信還把剛才村民們送來的立刻就能吃的雞蛋蒸上了,再配上一碟小鹹菜,桌上也勉強算是擺了三個菜,長信把筷子搓了搓,遞給慕容妤:“太簡陋了,倒是委屈姑娘了。”
慕容妤麵不改色的接過來,眼睛裏邊不僅沒有嫌棄之色,反而聲音聽上去有些開心的樣子:“這魚好香啊。”
長信楞了一下,看一眼喜善:“神醫姑娘果然是人美心善,不拘小節。”
“我怎麼吃都好,都是吃慣了的。”慕容妤順口接一句,接了筷子之後還真就盯著那魚,想是想起了什麼往事,明明就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卻透著莫名的心酸。
長信也覺出了兩分不對,眼珠子一轉,給自己夾了兩筷子,道了聲姑娘慢用,便自己坐到門外的小凳子上去。
屋子裏麵隻剩了喜善,慕容妤才取下一側的麵紗,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來。
“也不知道公子那邊如何了,是否順利。”喜善胃口不是太好,她惦記著赫連碩,舀了一勺蛋羹在碗裏麵細細拌碎,小聲嘀咕了一句。
雖然是自言自語的呢喃,但是屋子就那麼大,桌子也小,兩人靠那麼近,慕容妤自然是聽到了的。
既然聽到了,她也有話要問,便不裝聾作啞了,看似漫不經心的夾了點鹹菜在碗裏,輕聲開口:“他沒問題的,等他來接咱們回府的時候,我是以餘長寧的身份回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