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演戲(1 / 3)

第11章:演戲

我站起身,說:“喬大哥,等等,我去拿支筆,記下來,你再說一遍啊。”

喬大哥哈哈大笑:“唉呀,小丫頭還挺認真的,拉倒吧,別記了,你也不是做這行的料!”

大家都笑起來。

飯後,我收拾餐桌,鍾新回到書房,梁愛珍和奶奶回到臥室,喬大哥和小楊在客廳裏喝茶,我收拾完,坐在旁邊聽他們說話。不一會兒,鍾新喊我,我問有什麼事,他說:“人家談戀愛,你坐在旁邊當電燈泡啊?”

“那我去哪裏啊?”我不以為然。

鍾新說:“隨便去哪裏都成,看電視啊,去樓下玩啊,吃了飯,可以去校園裏轉轉。”

“好的。”和喬大哥小楊打招呼後,我提了垃圾袋下樓。

等我回到屋子裏時,喬大哥小楊已經走了,家裏冷清清的,梁愛珍靠在沙發上發呆,鍾新在書房裏備課。空氣中仿佛有股火藥味,果然,我聽到梁愛珍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姓鍾的,這麼說,我該謝謝你,是不是?”

鍾新的聲音從書房裏傳出:“不說了,不想說了。”

我感覺有些奇怪,這兩個人太會演戲了。一會兒是親密愛人,一會兒是刻骨仇人,真搞不懂。正百無聊賴,家裏的電話響了,接時,是喬大哥的聲音:“喲正好,小丫頭,快下樓,車在馬路邊等著,和我們一起去唱歌。”

“我嗎?”我有點不相信。

“是啊,小楊挺喜歡你的,我們一起去,人多好玩些。”

我忙換鞋出門,馬路邊果然停著一輛黑色轎車,我叫不出名字,見喬大哥在裏麵招手,便鑽了進去。

北京的KTV好像處處爆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說要排號。於是,在三樓大廳,我在牆邊的一張沙發上靠著,喬大哥和小楊在另一邊聊天。

我誇喬大哥的圍巾挺好看的。

喬大哥說:“要不要?送給你。”

“你把圍巾送我,那楊姐會生氣的。”

喬大哥看著小楊,眨眨眼,說:“生氣嗎?哈哈!”

我累了。

不知什麼時候,歪靠在沙發上的我,進入了夢鄉。

39

鍾新全家對我在喬大哥到來那天所做的飯菜還比較滿意。

這個晚上,我與梁愛珍在客廳看電視,奶奶早早睡了,鍾新晚飯後出門一直沒回來。我進房後,奶奶問鍾新是否在家,我說不在,可能在辦公室,奶奶說:“你去看看,看他在幹啥?”

“奶奶,我不知道鍾老師的辦公室啊。”我看看外麵,黑黢黢的。

奶奶靠在床頭,說:“很好找的,辦公大樓二樓,你看哪個亮著燈嘛!”

我提了垃圾下樓。

校園裏華燈初上。林蔭道上走著三三兩兩的學生,偶爾瞥見花園裏的長凳上有學生摟著。遠望辦公大樓,果然,二樓有扇窗透出亮光。

每天我都要到樓下給家裏打電話問候母親的病情。有次鍾新撞見了,問我為什麼不用家裏的座機,我含糊兩句搪塞過去了。

父親一再叮囑我在外麵要小心,早點回來,別太牽掛家裏,掛電話後上樓,我見辦公室的門關著。

站了會兒,不見有什麼動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敲門。

“請進——”果然是鍾新的聲音。

見是我,鍾新吃驚地問:“哦?有什麼事嗎?”

鍾新在上網。我在門口沒動,說:“奶奶叫我上來看看。”

鍾新笑了起來,當然,不是愉快的微笑,而是有些莫名其妙,他提高了聲音:“看看?看我在做什麼是不是?以前是她親自查崗,現在有助手了,你說,我在辦公室能幹什麼?現在就回去向她彙報,說我在上網,在聊天,在網戀!”

我的淚在眼眶裏打轉轉,嘴巴癟了癟。鍾新覺察了,臉色緩和下來:“對不起,對了,小鬱,坐,坐,聊聊。”

我在他對麵默默坐下來。

“這何時是個頭啊,一點人身自由都沒有。”鍾新還在發牢騷。

我要抓住這次難得的單獨相處的機會,我想起他的話,於是單刀直入地問:“鍾老師,您真的在網戀?有喜歡的人?”

鍾新看看我,也許覺得我的問題很大膽,有些吃驚:“網戀?我有那麼傻嗎?”

我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說:“那麼,現實生活中有你所喜歡的人咯?

鍾新也盯著我看了幾秒,我知道我眼睛裏有異常堅硬的東西,他收回視線:“是的,有喜歡的女人。但是,喜歡是喜歡,不一定是愛。”

沒想到他這麼直率,我想弄清楚他所說的“喜歡”和“愛”到底有什麼區別,說:“那喜歡是什麼,愛,又是什麼呢?”

鍾新點燃了一支煙,說:“換個話題,你喜歡讀什麼書?”突然他好像想起什麼似的,“也許這個問題太為難你了,哈哈。”語氣充滿戲謔。

我說:“我想知道您喜歡哪些作家?”

“勞倫斯,聽說過嗎?是我比較喜歡的。”

“為什麼?”

“因為,他用非凡的熱忱,讚美和描繪了人世間的性愛。”

我不明白此時為什麼鍾新和我聊起性愛,臉有點兒紅,也許,他潛意識裏想勾引我吧,狐狸終於露出了尾巴。既然他可以如此大膽,我為什麼不能呢?這樣一想,大腦興奮起來:“是的,性愛是美的,我喜歡杜拉斯的《情人》。鍾老師,您……有情人嗎?”

鍾新的臉色嚴肅起來,迅速收藏了自己,說:“小丫頭,說著說著就沒譜兒了,你先回去吧,我還玩一會兒遊戲再回去。”

“啊,原來鍾老師也喜歡玩遊戲?”鍾新的高明就在這裏,他能迅速轉換自己的角色,由情場高手到貪玩兒童。

“是啊,遊戲、下棋。業餘時間總要打發啊。”

“那我先回了,您早點回家,免得奶奶牽掛。”我站起身。

鍾新擺擺手說:“她牽掛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下樓小心點。”

我想笑,但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方式笑。鍾新與奶奶之間的關係對於我來說,是個謎。還有梁愛珍,他們沒有尖銳的矛盾,也沒有相親相愛,從來不同床共枕。這種無性婚姻把家庭變成了公司,而夫妻,則成了員工。

一路上,我盤算著該如何向奶奶彙報。

40

早上我帶著一百元出門時,梁愛珍還躺在床上。我提了垃圾袋悄悄出門。買菜的錢是梁愛珍夾在記帳本裏的,每天花了多少都要記下來

在菜市場,我很會侃價。不僅如此,我還漸漸摸出了買菜的竅門。比如,我決不會一進市場就買菜,總要先轉上一圈,摸摸當天菜市場的價格情況。同一個菜市場,買同樣品相的黃瓜,每斤我能比別人便宜兩毛錢。

以前,除了地瓜,我對水果不聞不問。也許是渴久了,現在看著蒙著薄膜的粉紅西瓜,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轉了兩圈,還是兩手空空。現在的我宛如小主婦,過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一堆鮮紅鮮紅的辣椒刺痛了我,熱鬧的市井生活裏彌漫著隻有我才能察覺的淒涼。我陡然驚醒過來:我的青春可不是這麼毫無代價地去消磨的,我丟掉了工作,我可憐的母親還躺在醫院,我不能再防守,我要進攻。我沒有必要為我的主人在買菜方麵討價還價,也用不著去為他節約。我應該在他的家庭中不斷製造矛盾,激化矛盾,以觀察他在矛盾中的態度,我不能讓他的生活順心愉快,他沒有資格順心和愉快。

鍾新下課回來發現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的金魚少了兩條。

起初,他沒吭聲,隻埋頭在魚缸周圍找,沒有結果。我在廚房炒菜,鍋鏟與鍋發出很大的磨擦聲。

鍾新的聲音裏透著煩:“小鬱啊,輕一點,這樣炒,鍋會破的。”

我冷冷地說:“知道了。”

嘴裏雖然答應著,手裏仍然用著力,鍾新不說鍋鏟了,自言自語道:“真是怪,怎麼差兩條?”

我偷笑了一聲。

“小鬱,你看到金魚沒?”鍾新接著問

“我剛從市場回,沒看到啊。”我說。

“哦。”

我喜歡如此懸念,這樣,鍾新腦子裏就會存留一些問題,比如:金魚到底被誰偷了?如果不是偷,那又是怎樣離奇失蹤的?如果保姆與這事無關,還有一個人,她,梁愛珍,為什麼會害金魚?

我覺得這麻煩還不夠,飯做好後在廚房抽泣起來,顯然,鍾新發覺了,關切地問:“小鬱,怎麼了?”

“嗚……嗚,我買菜剩的錢被偷了?”

鍾新有些緊張:“多少錢?”

“83塊,是我今天買菜多的錢……你們,你們就扣我的工資吧!”我可憐兮兮。

奶奶在書桌上練字,頭也沒抬,說:“偷了就偷了吧,以後注意就是。哪裏還扣你的工錢?”

梁愛珍磕著瓜子:“就是要扣工資,不是我狠心。也不是不相信你,但你應該有責任心,現在如果沒有責任心,那以後就不僅僅隻是83元的損失了!”

奶奶說:“放牛的賠不起牛。”

“這是我的原則!媽,我也是為她好!您別在裏麵插嘴,與您無關!”梁愛珍的聲音明顯提高。

“與我無關?我不中風,她能在我家做保姆嗎?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奶奶非常不滿。

“你怎麼這樣?就不能和媽少說幾句?”鍾新對梁愛珍說。

半天沒吭聲的我不好意思,說:“大姐,吃飯,別吵了,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們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