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魅力(1 / 3)

第20章:魅力

賀長春會開車,隻是,除了特殊情況,基本由司機開。三年前賀長春拿駕照的時候真可謂曆盡千辛萬苦。暑假高溫,駕校老師對他特別關照,每天比別人多學一兩個小時,並誇讚賀長春的謙遜好學。為此,賀長春很是得意,在教育局全區教師年度總結表彰大會上,他現身說法說完自己的學車經曆後滿腹感慨地說:“生活處處皆學問,隻要肯吃苦,就一定能成功。”

下麵有老師嘀咕著:“連飯都吃不飽,哪有心思學開車?學會了怎麼樣,我們哪裏又買得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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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時,我感覺胸口好像被人擊了一掌,刹時一股涼意傳遍全身。狂風中我抱緊自己,跟在賀長春的身後進了南湖度假村的接待大廳。

南湖位於楚江市東境中部,西起天子山,東止打鼓渡,全長13公裏。兩岸群山綿延,山林中不乏美麗的傳說故事。

傳說距離我的生活很遠。

現實中的我走進大廳,裏麵冷冷清清的,咖啡座四圍綴滿綠葉的木柵欄使整個大廳充溢著古樸之美,隻是這古樸有幾份落寞。步入度假村的賀長春在我眼裏突然風度翩翩起來,舉手投足異常幹練與霸氣,這是我以往所忽略的。他走在前麵,隨服務員上了二樓,並不時回頭看我是否跟上來,直到步入218房間。

“先休息一下,小齊。”賀長春安頓好我,並沒有進房門,他站在門口,“你先看看電視,我去接他們。”

“好的。”看著賀長春的背影,我發覺他與平時在局裏完全不同的柔和周到細心的一麵,心中戒備漸漸瓦解,軟軟地靠在沙發上。

賀長春在我的印象裏其實並不壞。

他還是很有魅力的。

我最欣賞的是會場上的賀長春,他總是容光煥發地坐在主席台上,腰板挺直。發起言來從不用稿子,滔滔不絕出口成章,並且,說話風趣幽默,令人忍俊不禁。在有賀長春出席的會上,誰也不敢開手機,即使調到無聲振動,也不敢低頭去接電話。因為賀長春有個醜規矩:開會一律把手機關掉。如果不關,被他發現,他會翻臉不認人。誰也不知道賀長春翻臉不認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也沒有誰以身試法。

他的規矩醜知道,他的脾氣醜大家更知道。有一次師訓科劉副科長在開會時遲到了,賀長春當場發了脾氣,說:“德高為師身正為範,你師訓師訓,自己都不正,怎麼好意思訓別人?”幾句話說得副科長的臉如同潑了莧菜湯,紅不紅紫不紫,難堪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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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18房間出來,下樓時,賀長春和一群人已魚貫而入,他們大概就是私立學校校長、區長等人了。

我們一起步入度假村的翠荷苑就餐。

宴會廳落座時,我與賀長春相鄰,他朝我眨眨眼,小聲說:“今天,可要幫我喲!”那張大圓桌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腿緊貼過來,起初,我一點點退讓,但他沒有一點停止侵入的趨勢。我擔心自己的坐姿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於是,也就妥協了,任他把大腿貼著自己。我很尷尬,眼睛沒地方放,隻得看對麵牆上的一幅油畫。一朵向日葵正對著我,紅黃的葉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這團火焰慢慢又模糊起來,成為一片葉,靜止下來。在這朵向日葵的照耀下,我感覺自己的內心竟有點蠢蠢欲動起來。

“小齊,”賀長春的聲音被酒醃過後,有點搖搖晃晃,就像一個少不更事的小男孩一路跌跌撞撞地向我撲來,然後,緊貼在我的胸口,小男孩是純潔的,做母親的不能推開他。賀長春的聲音在所有的聲音中顯得最遙遠又最貼近,最輕盈又最沉重,我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去聆聽。耳道裏,這樣的聲音不斷地傳來,一句接著一句。

“小齊,喝,喝個痛快!”

“小齊,今天一醉方休!”

“小齊,小齊……”

所以,在飯局拉開帷幕之後,我開始大口大口喝酒,一杯杯,一口一杯,直喝得那朵向日葵在我眼前搖曳成一簾紗,在我眼前晃動,揮之不去。

我醉得一塌糊塗。

醒來的時候,喉嚨好像著了火。想喝水。於是,手伸向床頭櫃,想開燈。摸了半天沒摸著,後來摸到一個人。是我的頂頭上司賀長春。

我的酒醒了一半,腦子裏極力搜尋:昨天,昨天我穿了件金絲絨的裙子,出了門,上了賀長春的車,來到了南湖度假村……還有向日葵……

“你喝醉了。昨天我擔心你,所以,就留下來了。”賀長春說這些的時候很自然,那種表情就像我與他是結婚幾十年的夫妻。我猛地吃了一驚,有些驚恐地盯著賀長春,嘴唇哆嗦著:“你…你…你無恥!”

賀長春並不惱,他笑了笑,說:“先別急著罵我。”

我疑惑地下意識地看自己的衣服,還是昨天來時的衣服,並未少一件。但是,我仍然不相信,在曖昧的燈光下看著賀長春,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終於又沒有說出口。

賀長春穿著一條淡藍色的三角褲,走到茶幾邊,倒了一杯茶,遞給我,說:“什麼也沒有發生,真的。”見我接過杯子,又補了一句,“雖然我很想發生。”

見了茶杯,我拿過來條件反射地喝,咕嚕咕嚕幾口下去,胃好像又被驚動了,一陣惡心,忙捂著嘴朝衛生間跑。賀長春很快跟過來,在嘔吐著的我背上輕輕拍打著,我慢慢直起身,看到賀長春與我鑲嵌在鏡框裏。

回到沙發上,我把剛才沒喝完的那杯水一飲而盡,牆上的時針指在2上麵,好像在說我喝了兩次水一樣。

賀長春在我旁邊坐下來。

臀下的沙發晃動了幾下,他的身子點點挪過來,同時,他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小瑩。”

我身子一顫。這是我的軟肋。一聽到自己的名字,我的戒備會土崩瓦解,會放下所有的武器,乖乖投降。

“小瑩,想請你跳個舞,好嗎?”我的意識仿佛木然,被那幾根手指牽起來,他的手放在我腰間。我的華爾姿奔放而又婉約,綻放的裙裾如粒粒飽滿的向日葵,讓人想到無數的香甜的果實。

我眼前是一堵城牆。魁梧、堅定、成熟,我在俯視中不敢迎合他的目光,邪惡氣息彌漫了整個夜的空間。肌肉在燈光下微微顫動;眼眶裏有股暗流湧動;額頭有種潮濕的溫暖。而腳卻是冷靜理性的,各按照各的標準和道路行走,好像與我們的上半身毫不相幹。僵持,不肯妥協。前進、後退、旋轉、停止……這是無聲的戰爭,我們彼此是親密的敵人。

賀長春終於打破了沉默:“小瑩,每天從辦公室經過,就是想看你一眼。”

因為慣性,旋轉中,我已經在賀長春懷裏。耳背發熱,陡然間又有了幾分清醒。我眼簾低垂:“有什麼好看的?”

潮紅的麵頰猶如某種試紙,一下子暴露了我內心的酸堿度。賀長春並不回答,突然摟住了我,從上到下,貼得緊緊的,捆綁似的。我明顯感覺到身體的中下端有一團硬硬的東西頑固地抵著裙。接著,一股灼熱的氣流吞噬了我。

我一陣暈眩。

一陣快感刹時傳遍了全身,它來勢洶洶,瞬間剝光了我的衣服和偽裝。整個人癱軟了,想直直倒下來,一直昏睡過去。

……

房間裏能聽到鍾表行走的聲音。

賀長春在我猶豫的瞬間攔腰抱起我,把我放在床上。

其實,人與人之間就是一張紙,特別是男人與女人之間。捅破了就破了。我在賀長春眼裏或者說賀長春在我眼裏不再神秘。不再神秘應該從此少了一份探究的欲望,但世界上偏偏這件事情的邏輯不是這樣的,越是不再神秘,越是要探究下去。因為,欲望,已經發展成一種習慣。也就是說,賀長春已經習慣了和我上床然後獲得快感的生活,如果一段時間沒有,他就會火燒火燎,就會製造一切可利用的機會。而我呢,好像也習慣了和賀長春上床獲得快感的生活。在攻擊和防守,征服與被征服中,我平凡的生活終於有了波瀾。

眨眼間,我墮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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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邊的小院安靜下來。

我確信寶寶不會再來了,我也該離開這裏了。

鐵柵欄和小平房之間有一條一米寬的長長的通道,高低不平的泥土地麵,漂浮著一曾厚厚的灰塵。我覺得自己仿佛就是這些灰塵,不寂寞於土地,又無法上升。它們是輕浮的,注定要蒙受恥辱。

……

在楚江,最先發現我秘密的,是辦公室的老楊。

老李因為治血吸蟲,請假快一個月了。辦公室裏就剩老楊和我。因為老李不在,我輕鬆了許多。老李是老舅、媒人兼監督官的身份,我很不自在。

那天,老楊不在,賀長春走了進來,他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情不自禁地喊了聲“寶貝”。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老楊突然闖了進來。賀長春見老楊進來,並沒有多少尷尬的樣子,因為,他的那句“寶貝”已經說了好長時間,他並不知道老楊在門口思考了半天才進來的。

“哈哈,原來,齊師瑩是他媽的婊子。賀長春這匹色狼真是狡猾!忒他媽不是東西了!”老楊的話後來在一直楚江流傳。

楚江教育局蜷縮在正街的後麵。

正街在楚江的地位如同它的名字:正。它是遠近聞名的小商品一條街,除了主打經營品種服裝外,還有家用小電器、毛線、床上用品、鞋帽等各種各樣的小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