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廚房外麵,衛鈞瞧著裏麵又生火又淘米的倆人,心中無限唏噓。
王府上規矩一向森嚴,每日隻開三次火,隻在固定時辰開,早了一時或是晚上半刻,那便是立即換廚子的事,沒有半分猶豫。
他們跟了夏侯嬰久了,也就習慣了這樣的規矩,可他們卻忘記了,府上已經多了一個人,一個對王爺對他們都頗為特別的人。
此人非但不守規矩,更屢次令王爺為她破壞了許多規矩,總體說來,視規矩於無物的殷荃能在視家規為生命的端王府內存活下來本身就是個奇跡。
瞧著殷荃和今日領回府內的哈日那,衛鈞心中頗為糾結。
攔著吧,主子會不高興;不攔吧,好像主子也會不高興
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忽然一抹雪亮的身影如神祗般於眼前飄然若現,衛鈞遽然一驚,卻被突然現身於此的身影示意噤了聲。
“主子,阿爹說過,端王是個十分謹慎的人,所有膳食餐具均有專人準備”跟殷荃一起趴在灶邊,哈日那好心提醒。
“我知道,他裝叉又潔癖,人間奇葩世間少有。”隨口應了句,殷荃往灶下的火堆裏吹了口氣。
“主子,這會已經過了晚膳時間,端王三餐飲食規律,三餐以外任何時間送去的食物,他連碰都不會碰。”瞧著自己這位連做飯都親自上陣的主子,哈日那突然有點不忍。
“又是你阿爹說的?”挑眉,殷荃看向她,後者點頭。
“那那,我跟你說,想要套牢一個男人的心,首先得套牢他的胃,這就像溫水煮蛙,一點點的添柴升溫,讓他慢慢適應,放鬆警惕,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bang,咱們這生米就煮成熟飯了!到時候再後悔,就已經晚了!來你瞧著火,我去看看粥怎麼樣了!”說著,殷荃站起身,就在她剛剛站直的一瞬,頓時被迎麵掃來的視線給撞得有點暈。
啊,頭好暈,好像有點低血糖嗯,或者是低血壓?
如是想著的殷荃身隨心動,歪歪扭扭眼看著就要倒,隻覺身下觸及一片結實溫熱的胸膛,她心中一動,眨眼瞧他:“你好點了?”
聞言,夏侯嬰眉峰一聳,忽的鬆了手,隻聽“噗通”一聲,殷荃與久違的廚房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
“忙了這麼久,餓了吧?快聞聞這香菇雞肉粥香不香?”從地麵爬起身的殷荃非但不惱,反而眉目含笑的盛了碗粥送到夏侯嬰跟前,一瞬不瞬的瞧著他,滿目熱切的光芒。
皺眉看向她,夏侯嬰眉心正中的溝壑始終未見淡化,反倒是越發的加深了不少。
他盯住她手中的粥看了半晌,隨即偏轉視線到哈日那身上,抿呈直線的薄唇緩緩翕動了一下:“你是何人?”
“回王爺的話,奴婢乃是蒙部圖坦爾旗旗長之女,因部族瘟疫盛行隨流民流亡至此,今日被王妃於惡人手中救下,為報答救命之恩,自願為奴,供王妃差遣。”
聞言,夏侯嬰抿了唇角,看也不看殷荃,眸色愈加陰翳。
“北部草原民族素來有傳統,一旦爆發重大疫情或災難,族長極其所有嫡親均不得擅離部族,違者以肉食狼,以骨飼鷹。據本王所知,圖坦爾旗旗長庫爾克為人耿直,忠誠,斷不會容許自己的子孫做出如此眾叛親離之事。”說著,夏侯嬰原本平淡的聲音陡然變得冷厲起來,一雙幽黑的眸子寒芒四射,尖銳如刀鋒,直刺向殷荃身旁的哈日那。
臉上的笑意僵了僵,盡管殷荃不怎麼願意相信自己帶回來的是一個謊話連篇甚至可能威脅到夏侯嬰性命的奸細,但她卻知道,夏侯嬰行事謹慎,從不會草率斷言。
難道她真的引狼入室?
要不要這麼狗血?!
思及此,殷荃也察覺到哈日那的反常。
小姑娘的身子有些僵硬,帶著幾不可見的輕顫。
這反應,實在不像一個奸細或是刺客應該有的。
一般被人識破身份不應該是大吼著“我跟你拚了”或者“xx萬歲”之類的話然後撲上來跟目標魚死網破麼?
哈日那的行為有古怪,卻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夏侯嬰!你這是在盤問我的人麼?!我信她,這就夠了!”上前一步攔在夏侯嬰身前,殷荃揚起下巴,一副“不服你咬我”的神色。
“你信她”蹙眉望著她,夏侯嬰緩緩的蠕動了一下嘴唇。
“我信!”點頭,殷荃目光堅定。
“你可信我?”他的唇線又蠕動了一下,眸光深深,像倒映水中的一牙彎月,永遠泛著可望不可及的冷冷青光。
“”殷荃沉默。
這是第一次,她被他問到沉默。
方才的那些話不過是衝動之下不經大腦的胡言亂語,第一次,她望著他幽幽如深潭般的黑眸,亂了心思。
說些什麼!快說些什麼!說些什麼!!她一定得說些什麼!
腦中在呐喊在呼嚎,她最終隻是動了動唇,發出了一個古怪的“咕咚”聲。
我擦!我的三寸不爛之舌你丫快給我醒醒啊!關鍵時刻掉鏈子小心我炒你魷魚啊!
一旁看著這倆人的衛鈞心裏那個急,卻也隻能幹著急,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