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毫發無傷,太子便不會輕舉妄動,尤其,是謀害當今聖上。
思及此,殷荃心中遽然一震。
那日出發時,是臨時改換的水道,如此竟也被太子的人偷襲成功,莫非,當日船上有內奸!
眉心越發皺的厲害,她望向那團濕漉漉的衣物,抓著木盆邊緣的手指不斷收緊再收緊,直到骨節發白泛青也沒能鬆開。
“內奸”二字如同荊棘般環繞盤踞在她腦海心間,帶著尖銳致命的尖刺沒入她體內的血肉,直將她五髒六腑戳出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濃黑血洞,淌出腥氣衝天的惡臭血液。
夏侯嬰是東周質子,手下個個忠心不二,唯一有可能的,便是當日與他們同去的監察禦史阮大人
回想那日刺客的行動模式,殷荃原本繃緊的唇線忽就放鬆了開來。
太子夏侯玨在朝中的黨羽本就數不勝數,可那些人究竟是真心追隨還是假意逢迎尚且有待推敲,如此看來,太子在這西涼朝廷的奪嫡之爭中未必就占據絕對優勢。
心念所及,殷荃垂了目光朝那被自己失手扯破的衣物瞥去一眼,遂蹲下身將其撿回到木盆裏,盯著那一塊塊被水暈開成淺紅色的血跡,半晌後發出一聲低歎。
雖然有點浪費,果然,還是丟掉了好。
走出浣衣房,殷荃並沒有回去內院,而是朝了校場的方向邁開腳步,卻被不知何時現身的龍玨給攔了下來,與此同時,身旁更多了一道頗有些陌生的麵孔。
“殷姑娘,主子吩咐過,任何人等不得踏入校場一步,違令者,殺無赦。”
攔在殷荃麵前的是個有著小麥色皮膚的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模樣,雙眸清澈,笑容爽朗。
盡管她對這少年多多少少有些印象,卻並不深刻。
漫不經心的在那不算精壯的手臂上瞥了一眼,殷荃掀了視線抱起雙臂,挑眉道:“我見過你。”
“如此甚好,既然殷姑娘對屬下並不陌生,那便請莫要為難屬下。”
少年說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在那小麥色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潔白,如同皓白明月,頗有些耀眼。
聽罷,殷荃當即眯了眼,心中腹誹: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是鬼精鬼精的難怪年紀輕輕就做了這端王府的白衣衛士。
如是想著的殷荃揚起下巴圍著那少年轉了一圈細細端詳了一番,隨即偏開視線望向龍玨,頗有些不快的開口:“連你也出來阻止,看來這端王府內的校場果然不是我能去的”說著,她轉向少年問道:“你叫什麼?”
“屬下荊羽,荊棘的荊,羽毛的羽。”抱拳頷首,少年臉上的爽朗笑意始終不變。
聽罷,殷荃抿抿唇,盯著那張稚氣未退的臉望了半晌後繼續說了下去:“那種地方於我而言倒也並非非去不可”邊說邊將語調拖長,她一瞬不瞬的盯住那雙澄澈通透的黝黑眼仁,紅潤如清荷荷尖般的唇角緩緩向上勾起,忽而頓在原處,不再繼續。
“殷姑娘若有想要知道的事,屬下定當竭盡所能言無不盡。”似是聽出了殷荃的言外之意,荊羽笑容不變,動作比方才更加恭敬。
聽他這麼說,殷荃抿了唇,先是沉默半晌,隨即才開口。
她一張口,非但荊羽有些吃驚,就連始終冷冷淡淡沒有什麼表情的龍玨也跟著張了張眼眶。
轉轉眼珠在兩人身上來回掃過一遍,她抱了雙臂,沒有繼續說下去。
盡管對兩人的反應早有預料,但看著那很快恢複了常態的少年,殷荃自覺還是低估了這端王府內的人。
長久以來的相處,令她對夏侯嬰產生了全新的認識,但更多的,卻是差距,是令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差距。
爭權奪利的這條路太凶險,也是此番遇襲讓她終於看清,也終於承認,若要在這條路上行的穩走的遠,必須要有自保的能力。
專注認真的盯住荊羽那雙通透如冰晶琉璃般的黝黑瞳仁,殷荃一言不發,隻是滿目篤定。
“殷姑娘所問之事,主子並未禁止”
荊羽的語氣帶著一絲猶豫,卻還是如實給出了殷荃想要的答案。
聽了荊羽的回應,她勾勾唇,短暫沉默後將話題繼續了下去:“下月初九我便要嫁與你們主子為妻,成為這端王府的主子,主子的話,你聽是不聽?”
“主子的命令,屬下豈有違背之理!”
“好,現在,我便要請你替我去辦一件事,這件事,關乎王爺在這西涼朝堂內的身家性命,更關乎我西涼的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