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薄雲蔽月。
殷荃披著一件厚厚的銀白狐裘坐在庭院中的石桌邊,托腮望天。
驀地,眼角餘光出飄入一抹淡淡的橙紅光芒,循著那抹微光望去,她歪了歪腦袋,眉心一皺。
“據說大婚前日新郎官兒萬萬不能見著新娘子,否則可是不吉利的。”
“你會在意這些?”不著痕跡的挑了眉梢,夏侯嬰邊說邊走下台階,幾步便來到她身旁。
扭頭,殷荃慢條斯理的開口,卻是提起了一個幾乎快要被人遺忘的名字:“殷茹在宮中可好?”
“為何突然關心起她來?”眸光暗了暗,夏侯嬰薄唇翕動,本就沒有什麼起伏的麵部神情看上去似乎愈加漠然。
“好歹也是一個爹生的,再者,你應該比我更關心此人難道不是麼?”邊說邊勾了唇角,殷荃揚起視線望向始終負手立於身側的夏侯嬰,繼續道:“她會出現在太極宮,必與太子脫不開關係,你與太子隻見積怨已久,若他想奪嫡,明日便是最佳時機。”
望住她流光灩瀲的星眸,夏侯嬰抿抿唇,並沒有出言回應,卻隻是沉默。直到沉默了半晌後,他才繼續開口:“你”
“你當真沒有懷疑過麼?”打斷了他,她說著,衝他眨眨眼,笑的輕俏。
合上唇,夏侯嬰無奈,不著痕跡的垂了垂下顎。
她聰明,灑脫,能將許多事看的透徹。越是這樣,他便越擔心。
越有價值的東西,便越會引發不必要的紛爭,無論是物還是人。
結果,或是玉石俱焚,或是相濡以沫。
他所安排的憂慮的,都是她方才所言的,隻是現在,他卻不願將其戳破了。
宋琛命人送來的消息直到現在都縈繞在他腦中,久久揮之不去,他發現,盡管他很清楚殷荃是個極具智慧的女子,可經由今日之事,他還是低估了她。
思緒逐漸飄的有些遠,直到殷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神。
“你來就這麼看著我啊”
“有件東西要給你。”他說著,朝龐班看去一眼,後者很快便走了上來。
將錦盒從他手中拿過,夏侯嬰打開象牙白的搭扣,裏麵黑絲絨的內襯上赫然放著一件通體銀白的馬甲。
“馬甲?還是金屬馬甲?”見狀,殷荃蹙了眉,有些怔愣的抬起視線看向他,一臉的不解。
幽黑的眸子在她身上不著痕跡的一掠而過,夏侯嬰挑了眉,冷峻清絕的臉上徑自浮現一抹戲謔般的淺笑。
“這是金蠶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給我?那你”
“本王會武功。”
聽著他理所當然毫無任何情緒起伏的回應,殷荃當即好一陣胸悶氣短。
他說的是事實沒錯,可聽起來怎麼就那麼讓人鬱悶呢
不會武功怎麼了
明兒就大婚了,現在還要打擊她
簡直就是紅果果的嫌棄啊。
鬱悶的用手指戳了戳那銀光閃亮,甚至仿佛蒙了層氤氳珠輝的金屬馬甲,殷荃驚奇的發現,那馬甲雖是金屬製成,可觸在指尖卻並沒有半分生冷的寒氣,相反,倒蓄著一抹暖融融的氣息,像三月裏的春日暖陽,柔軟如水。
不掩驚異的朝他看去,她舔了一下嘴唇,方才還頗有些鬱悶的情緒忽就變得有些激動:“是暖的!”
“這是金蠶絲織成的護心甲,冬日暖,夏日涼,會隨天氣變化調節自身溫度。”
“簡直就是高科技啊!”一把將那金蠶甲從錦盒中拿出,殷荃雙臂伸直,透過陽光看它,那驚奇中帶一點雀躍的神情就像初次離家走入江湖的少女,對外界的一切都倍感新奇。
聽到殷荃口中接連不斷蹦出的古怪詞語,夏侯嬰隻蹙蹙眉,卻很快便將微微皺起的眉峰撫平。
盯著她看了半晌,他起身,抿成直線的唇鋒蠕動了一下,最終隻淡淡的開口:“婚典勞心費力,今日便早些休息罷”
聞言,殷荃將手中的金絲甲放下,也跟著站了起來。飛快湊到他唇邊一吻,隨即咧嘴露出了兩顆虎牙。
“需要養精蓄銳的,應當是你吧”
她語調極低,語速極緩,似一片羽毛般輕輕拂在夏侯嬰心尖上,直將他心底那一抹隱忍了許久的野望給生生撩撥了起來,似燃起了一簇灼燙火苗,頃刻間便蔓延了他的五髒六腑。
雙雙垂著視線,衛鈞和龐班又開始糾結了。
殷姑娘就是太不拿他們當外人了每次總得當著他們的麵對主子說些容易令人浮想聯翩的話
負手立在端王府後門,顧樓南望著那深栗色的門板,棱角分明的光潔下顎微微向上揚起了一個頗邪魅的弧度。
明日,她便要嫁與夏侯嬰。
至於他,為何會在此時此刻來到此處,著實是連他自己也不甚明了的。
是有點不甘麼
正思忖間,後門突然被人打開,殷荃從中探出身子,直令顧樓南瞪圓了一雙狹長鳳眼。
“我說你站了一個時辰不累啊?”不耐煩的靠在門口,她抱臂皺眉。
滾著雪白狐毛的玫紅夾襖將她本就瑩潤水嫩的肌膚襯得愈發白皙,透一抹足以令天地失色日月無光的嬌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