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說得沒錯!”公子雅打斷,“我從未想過害你,至於你們靈界,我……我早已在認識你以後便盡力去補救。”
蘇若一腳踩爛地上的鮮花,斥道:“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了!補救?靈界就快亡了你才和我說補救!?”
千般苦楚頭緒,不知從何說起,公子雅看著地上的桃花枝子,苦笑了一番:“你,果真去摘桃花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若兒,你變得越來越像大家閨秀了,我多希望你,可以宜其室家啊!”
蘇若瞟也不瞟地上,隻留下一句話給公子雅:“公子雅,如若你對我還有最後一絲在意,勞煩你以最快的方法送我回到靈界。如果,你實是不肯相助,那麼……就此別過了!”
公子雅也不阻攔,了然地笑了一笑道:“家仇國恨,從來與我無關。但是若兒,這些,真的可以令你瞬間長大啊。”
“你到底是送,還是,不送?”蘇若繼續問。
“送”,公子雅閉起雙眼,“明日,你就會隨時苼一起到達靈界。若兒,我這一生是離不開大漠的了。不管將來與否,我隻望……你還能,回來看看我。”
蘇若轉過身道:“那麼……我就等著你喚時苼回來帶我走了。”
望著遠去的身影,公子雅低歎道:“若兒,我何曾欺騙過你?你看,我說過的,你想要的,我總會讓你得到。”
阿蘇亞想起來,那是自己見公子雅的最後一麵……
“反悔了?”蘇若看也不看突然擋在自己身前的人,隻是淡淡問道。
公子雅道:“我隻想提醒你一些事。”
“我聽著呢。”蘇若道。
“那個叫阿禪的。”
“她是靈界小公主。”蘇若截道。
“不管她是誰,她隻是當初大漠老兒賜給恩人曠昔帝的一件禮物,你們……不用試圖留下她,從她被賜予了身份的那一天起,她就在漸漸遠離你們了。”
蘇若輕蔑地抬眼,緊緊盯住公子雅漆黑的瞳孔,問道:“那我,還剩什麼?”
“其實,如果你想,我所有的一切……”
“所有?”蘇若冷笑著打斷,“你有什麼?大漠?金錢?女人?哦,是不是,還有那座專為我打造的牢籠,那座塔?公子雅,你以為,人人都如你那般重利輕別離?”
公子雅也不反駁,隻淡笑道:“若兒,走吧。該說得事,我已經都和時苼交代過了,他說得沒錯,我的話,你是一句也不會聽的。隻是,我最後擺脫你的一件事,就是到了靈界以後,一切聽時苼的話,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可好?”
“憑什麼?”蘇若問,“他是你的人,我憑什麼,要相信自己的敵人。”
“若兒”,公子雅再也耐不住性子,微微泛起怒氣,正色道:“我不希望,這個詞出現在你我之間。”
蘇若冷哧:“我也不希望,你再出現在我的麵前。”
阿蘇亞苦笑了起來,後來,公子雅,他還真就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過了。知不知道他後來又是怎麼過的呢?會不會……剛等我走了。就有了新歡?想到這裏,阿蘇亞撅起了嘴,一陣醋意直湧。公子雅,你若真是這樣的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阿蘇亞心裏這麼想。
她聽到一個聲音在遙遠的地方,又彷佛在耳邊響起:“進來,我可以讓時間停留在你初見他的時刻……”
阿蘇亞愣了一愣,回想了下初見公子雅時的種種窘迫與美好,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前邁起了腳步,想要追尋著那縷聲音,進入快樂的當初。
她真的心甘情願地做了叫餃兒餡的食物啊!
蕭品茗與如歌,都心痛萬分地看著蘇若在她們的眼前慢慢離開。還沒從悲痛中緩過來,她們就看見……
“落先生!”
“落先生!”
兩人驚慌。又是一個藍色餃子,饑餓的藍色餃子。
百裏無塵已經聽懂了她們為什麼叫自己落先生。
“我很珍惜每一次喊你‘師父’的機會,因為,我真的怕這樣的時日不多了。”百裏無塵想起來那是阿禪對自己說的。
那時他回答她:“而我並不想問為何你會變成如今的你,因為,我真的怕得到的答案是可怕的。”
阿禪笑出了聲,“我的師父啊,果然還是很從前一樣聰明。我以為……世界上沒有比公子雅聰明的人了。”
“公子雅?”落寰塵問。
“是啊,可惜,我真不知道該感謝,還是該恨他,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已經既定的命運。”阿禪歎道。
“身份?你……”
“師父……”阿禪打斷,笑道,“師父說話不算數了,不是說不想問的麼?不想問,就永遠不可以問哦。”
落寰塵看著難得俏皮的阿禪,寵溺道:“好,我不問。”
“嗯!師父,你看這棵懷柳樹,比當初藏驚殿前的那棵,還要大,還要綠呢。真不知道,公子雅哪兒來的本事,在大漠也能早就這麼美麗的景色。”
落寰塵抬首,隨風而動的鮮綠柳條,時不時拂過阿禪和自己的頭頂。
“那個時候的你……”
阿禪又打斷,似是迫不及待地搶白道:“那個時候師父很凶!那個時候,我一路驚慌地跑到懷柳樹下,才遇到了我的救星……如歌姐姐。”
“嗬,你是在怪我?”落寰塵笑問。
阿禪笑道:“阿禪才不敢怪師父。”
“阿禪。”落寰塵喚道。
“師父?”
落寰塵抬手,從懷柳樹上,折下一隻鮮嫩碧綠的柳枝,遞與阿禪,輕言道:“前幾日,公子雅讓我用淨瓶裏的水喚你,我想總不能直接將水倒在你頭上,便折了這裏的柳作沾水的工具。現在,那枝子應該枯了……”
阿禪接過短短一截柳枝。
“可我,已經醒了呀?”
落寰塵笑道:“那淨瓶,我向公子雅討了來,我在上麵畫了一個蒙麵的阿禪,本想著等你醒了連著柳枝一起贈與你。誰知,公子雅那個吝嗇鬼,連個瓶子也不白給,非得我答應我欠他一個人情才罷休。”
阿禪咯咯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存著師父送得禮了,下了如此大的血本。”
“血本?你怎知是血本?公子雅還沒有告訴我他要我幫他什麼。”落寰塵疑惑。
“師父,這淨瓶可不是一般的瓶子,世間僅此一件,可以說,公子雅是大方的很了。”
“這……”落寰塵自嘲,這倒是自己沒有料到的了。
阿禪開心地欣賞著手中淨瓶上落寰塵描畫的自己,那個白袂飄飛,麵容若隱若現的自己。
“為什麼,要讓我蒙著麵呢?”阿禪不解地問道。
“因為,那個時候阿禪還沒有醒。師父竟發現,竟是畫不出你如今的樣子了……那個我再也參不透的阿禪,與其畫一個不想你的你,不如讓你遮著麵,保留著原來的自己。”
阿禪低下頭,似有淚盈於睫,再抬起頭的時候,卻是一點兒也沒有眼神的變化,臉上,依舊掛著一成不變的溫柔笑容。
“那麼,就蒙著麵吧,方正,我也並不想除了師父以外的人看我。”
小心地將落寰塵剛剛遞給自己的柳枝放進淨瓶內,看著他,堅定道:“這棵柳枝,再也不會枯了,永遠永遠,都不會。千年萬年,阿禪就當它,是師父在陪伴我!”
不知道她永遠什麼樣的力量,總之,從眼前這個女子堅定的眼神和語氣中,落寰塵感覺得到,阿禪,已經不需要保護,而她的話,能說到,就一定有能力做到。
隻是為什麼……似乎阿禪給自己的感覺,隻有一樣是不曾變過的。那就是,她的脆弱。
百裏無塵苦笑,她的阿禪……一直都是脆弱又堅強的。
又是一顆餃兒餡,又是一個人離開了。
“夠了!你給我住手!”說話的人是如歌,然而她並不是因為落寰塵而喊的,是為了蕭品茗。這個叫玉簫的女人,難道要一個個處決她們麼?
很快,又是一個餃兒繭誕生了。
玉簫慘笑道:“你以為落寰塵還能見到我妹妹麼?根本沒有什麼青蓮,沒有!阿禪不屬於任何人的,落寰塵注定永遠得不到她,不如讓他在有阿禪的夢裏沉睡。”
“你……你什麼意思?”
玉簫沒有回答,繼續自言自語:“蕭品茗她也不可能再等到鶴蘭亭,鶴蘭亭的一切都已經被焚毀了。何必讓她在這淒涼的大漠受無謂的折磨。還不如……我的餃兒鎮來得溫暖呢!”玉簫抬起手,指著其中一個餃兒餡道:“你看,她們哪個不是麵帶溫和,幸福地死去的?”
如歌咬了咬嘴唇道:“那麼下一個,豈非就是我了?”
玉簫看向她,道:“沒有必要,你沒有進餃兒餡的必要。”
“什麼意思?”
玉簫指著地上不知何時被血奴咬了一口的宋恒道:“宋昔荊。他就是你不用進餃兒餡兒的原因。”
“他!”如歌這才真正的恐懼起來,什麼時候,他是什麼時候受傷的,明明……
“別浪費時間了……”玉簫道:“把時間花在想想怎麼救活他上吧。”
來不及別多想,如歌當即決定先救眼前這個自己其實最看重的人。她帶走了宋昔荊,準備救醒她,在一同對付玉簫。
玉簫望著越來越遠的如歌,溫和一笑,喃喃自語道:“因為你還可以獲得幸福,沒有靠餃兒餡幫助的必要。你所擁有的幸福才是真正存在的,隻是你一直不知道。”
然後,慢慢地……
餃兒餡向玉簫伸出了無數隻手。
玉簫一點兒也不反抗,她隻是繼續自言:“夢中執手兮一喜一悲,覺後痛我心兮無休歇時……既然夢醒後是痛苦,那麼就永遠別醒了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