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轉嫁痛苦
一襲文人打扮的雷諾現身在這清幽的雨閣,風度翩翩的手持一把折扇在身前晃動著,不輸當世的才子的氣質,迷離了她的眸。
韓夕顏以為是喝醉後的幻覺,當雷諾坐在她對麵開始撫箏的時候,卻是驚魂一曲,讓她不再頹敗的坐在地上飲酒,執筆記下旋律。曲停,他遁隱在水榭上,以一種她看不到的方式默默注視她。
“剛才一定是我的幻覺,不然怎麼可能聽到那麼激昂的旋律。這譜子!”韓夕顏重拾對樂章的喜愛,撫箏練習。
雷諾微微一笑,轉身不見。
齊宮後苑,聲色犬馬於高堂。帝不修政事,後不守禮教,糜爛地將大好的北齊江山拱手讓人。連年征戰不休,北周的武帝亡齊之心未滅,時時準備複攻齊都,斬其梟首以示告捷。轉身齊都近衛的裝扮,雷諾走在笙歌逸樂的殿堂外,側目殿內正尋歡逸樂的昏君高緯,雙瞳變得深藍,暗下無間當鋪的喚咒,隻待他朝厄運降臨時,收了這罪惡的靈魂。
走至走廊地盡頭,見四下無人,轉身換了身內宮太監的服飾,拿著穗穗學著閹人走路的樣子,一顰一笑都透著死太監的那副奸相。
麵對梳妝鏡,姿色不減的胡太後一臉愁容的哀愁。死鬼先帝高湛終日流連後宮,夜夜無度掏空身體,享年隻在三十二歲便撒手人寰,留下孤兒寡母的自嘲歲月的無情。雷諾變出一盤水果呈著,走進宮室擺在圓桌上。跪在地上殷勤的獻媚:“娘娘,您的水果備了,是否品嚐點。”
一下子從皇後變成了太後,胡太後的心情一直處於悶悶不樂的狀態。雖說兒子高緯做了皇帝,可年輕貌美的容顏下卻也是血肉之軀,也有七情六欲。雷諾讀出她的心聲,突兀一語:“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娘娘貌似一朵開似正豔牡丹,一定不想老死在這兒空房裏,沒人疼,沒人憐惜會令娘娘的餘下數十年、乃至百年都將處在哀愁之中。何不嚐試一下,禁果的滋味。”
雷諾拿著一粒葡萄遞到胡太後的嘴邊,她慢慢張開嘴,連核都一起吞下。
“你說的對,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可以浪費。”胡太後解開了精神上的一條一條束縛的繩索,以‘我要快樂!’的信條找到了做人的樂趣。
“恭喜娘娘。”
“我從來沒見過你,你是哪個宮的?”胡太後看著雷諾的臉,陌生地問道。
“奴才是新來的,可以喚我小諾子。”
雷諾恭敬地把手擎起,扶著胡太後走去擺有果品的圓桌前落座。同望一輪月缺,正神殤,卻見姍姍遲來的和士開。北齊政權的弄權者,先後諂媚於前朝與後宮,塗毒先帝與新君的禍國丞相。
胡太後一顆寂寞的芳心見到昔日的“情郎”和士開,頓時撲向其懷,暗訴後宮幽幽歲月煎熬。
“盡情地享受你們剩下的歲月,我會讓你們比韓夕顏承受的痛,痛上十倍、百倍,我會讓你們求死不能,求生更艱的度過你們餘下的殘生。”雷諾雙眸深藍地盯著和士開與胡太後,雙雙烙印下無間當鋪的喚咒,悄悄掩門,遁走齊宮……
長安城下,一支掌有“韓”字旗的軍隊,踏塵出城。五千重騎兵伴隨烈日的升起,開始了他們的征程。北齊降將韓明率軍勒馬於壩上,回望遠在城樓之上眺望的女兒夕顏,心傷之餘念念不忘救國之大誌,可降於北周,女兒又做了武帝的妃嬪,矛盾地心情很難揮起手中的韁繩將坐騎驅趕。
“爹,要一路保重。”韓夕顏站在城樓上,邊揮手邊碎碎念叨。
深宮之中的生存無外乎爾虞我詐的攻心,對於飽讀詩文與男人報國必讀之經典一一爛熟於心。對於管教下人寬以律嚴,剛入宮沒多久便治的身邊宮人各個服服帖帖地聽命。
一個身披白色甲胄的武官走上城樓,健壯魁偉的身型,白皙且棱角分明的臉龐,可看穿人心的烏黑眼眸,濃眉,高挺的鼻。麵無表情的登樓遠望,挎著腰際上的寶劍,帶上一眾將官上前巡察。
“什麼人?”韓夕顏腰係的金牌閃閃發光,近前查問的小將立即躬身請安,一眾隨行的軍官紛紛行叩拜禮:“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是?”
“末將南城守將葉天,不知娘娘駕臨城樓,有失遠迎。”
“葉天?原來他的名字叫葉天,那晚教我撫箏的男子該不會是他吧?”韓夕顏暗忖著,擎手道:“眾卿家平身。”
“謝娘娘。”
韓夕顏走過葉天身邊故意遺落絲帕而不察覺,走下城樓之時,一眾城樓上的將官紛紛私議紛紛。拾起絲帕,未免閑人閑語,帶兵繼續巡查城樓。
韓府庭院闊氣非凡,一眼看不盡亭深的院落最內。兩座祥瑞的雄獅立在家門兩側,數十帶刀侍衛護衛在門前。巡查過夜間的城樓內外無異樣,葉天懷揣著那條精美地絲帕一個人駕馬來到韓府。侍奉武帝的奴才宮婢停駐在府門前,沒一會兒的工夫,北齊作戰前線的奏報就頻頻不斷,攪了武帝的雅興,離開時,韓夕顏親自恭送在門口,麵無表情的低垂著額頭。
“她身為皇帝的女人,為什麼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葉天策馬遠遠地看著。
一個拿著折扇的白衣書生從巷子裏走出,韓府門前的侍衛竟無一人上前阻止他的靠近。葉天見那人飄忽的步伐甚是詭異,顧不上許多,策馬奔向韓府門前,拔劍指向那人的背。雷諾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韓夕顏,來不及將她扶起,冒著被暴露的可能當即消失在他的視線。
“什麼事?”跪在地上的韓夕顏慢慢抬起頭來,葉天一時收不回寶劍,扼住的定凝。
葉天收起寶劍下馬,四下尋覓著雷諾的身影,搜查不到又被韓夕顏盯著,不自然的用手捋順著馬兒的鬃毛。
“娘娘這麼晚還在這裏跪著,膝蓋會受涼的。”葉天掏出衣懷裏藏著的那條絲帕,遞到韓夕顏麵前。
“這是?”
“這是白天娘娘經過城樓的時候落下的,末將是專程來歸還的。”葉天低著頭坦言,韓夕顏看著他手裏的那條絲帕,伸出手,覆手與他扶著起身。
韓府的宅邸很大,多數建築都是仿造聊城故宅的景致而建,詩情畫意的處處彰顯家主雅士的風範。一入小園水榭的簷廊,巧奪天工的設計,隱約恍如隔世的桃園。葉天隨韓夕顏一路進入禁地,兩名身穿坎肩的侍衛攔住了他的去路。
“禁地之內請將軍交出兵器。”侍衛伸手承接,葉天照做的卸下腰際的寶劍。
護衛禁地的侍衛見葉天卸下兵器側身讓開道路,水榭內的四婢女將韓夕顏扶入府邸內最愜意的小園,他一路跟著,不知不覺心頭忽然一熱,從未有過的心跳加速居然是對自己的主子,不敢直視,逃避著聽命。
駐足在水榭中的一座亭外,葉天從未欣賞過頭頂別樣的星光。未走遠的雷諾附身在一個婢女的身上,小心地侍候正展開書劄打算撫箏一曲的韓夕顏。半盞清茶、半盞瓊漿,任憑挑選地為她斟好。
“娘娘,這裏若是沒有末將什麼事,末將想要先行回去,明晨還有軍務要處理。”葉天參拜道。
“又是軍務!皇帝尚且如此,沒想到一個區區地守門郎將也如此的忙。看來本宮隻能在這兒大宅之中度過難熬的一夜。”韓夕顏惆悵地拿起桌上的那杯瓊漿飲下,打翻身旁的各色果品,氣憤地擲出手中的酒盅。
葉天蹲下身子拾起,拿在手中呈上。韓夕顏不痛快的揮手去打翻,直到那個酒盅摔碎在玉階上。
“娘娘,末將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守門郎將,卑微地連府上的家奴也不如。承蒙娘娘錯愛,末將愧不敢當。”葉天跪伏在地,連連自貶身價的妄自菲薄。
一旁負責斟酒的雷諾瞧見亭外跪著的葉天似曾昔日以靈魂相交換韓夕顏複活的葉寒,正思考,冥算天時糾察他的前世因果。
坐在蒲團上的韓夕顏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亭子,扶起跪伏在地稱罪的葉天,拉著他的手同入亭中,屏退左右侍婢,親自招呼。
“想不到他真的是葉寒的轉世,不過他們的情緣很短命,如果他挨不過歲末的周齊交戰,必定會死於戰場,而夕顏也會從那一日開始變得消瘦,直至翌年的春天抑鬱而終。我該不該幫他度過劫數?”雷諾退到亭外,暗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