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身處這個異國他鄉,倘若遠道而來的異國公主遲遲不能被未來的夫婿迎入府中,在會國館久晾下去,化作笑柄之後,即是砧上魚肉。既然有幸遇上一位豁達開朗願意提供蔽蔭的國後,她自是不可錯過這個保全自身與身邊諸人的良機。
“小姐,我們為什麼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到興嵐城?這時候老爺說不定已經回府,奴婢早些時候為老爺做了一件鶴氅,還沒有請老爺試過呢。”倩兒追著主子,嘟嘟喃喃問。
冉晴暖回眸,看著這張稚氣猶存的小臉,暗自歎息:若說這場報恩行動中有什麼不安之處,便是將單純如斯的倩兒牽扯進來。
“倩兒還記得我在路上叮囑你的話嗎?”
倩兒點頭:“奴婢記得。”
“既然記得,今後那兩個字就不要出現了。”她道。
“哪兩個……‘小姐’嗎?”
她啼笑皆非:“知道的話,還這麼大聲?”
“是。”倩兒噘著嘴兒,期期艾艾道,“可是,小……公主準備在這裏待到什麼時候呀?”
冉晴暖尚未及安撫,正在外間規點行李的素問推門而入,道:“公主如今已是大氏國的媳婦,從此隸屬於這個國家,要在此待一輩子的。”
“一輩子?”倩兒吸氣,“可公主她並不是……”
“倩兒。”冉晴暖低喚,“不可以大聲喧嘩,免得給異國人笑話,曉得嗎?”
“他們還敢笑話咱們?他們說話時時都是粗聲大氣……喔,奴婢明白了。”接收到主子的警示,倩兒耷拉了腦瓜,訥訥道。
冉晴暖眄向素問,道:“倩兒不像你,經曆過等級森嚴的層層選拔,試煉過口蜜腹劍的爾虞我詐,她是個單純娃兒,從小被我慣壞了,有些事你可以慢慢教她。”
後者欠身:“奴婢謹遵公主吩咐。”
“但,不許欺負她。”
“奴婢不敢。”
“那樣很好。”燈光下,她瞳光溫暖,笑靨清淺,“身處異國,我們三人明為主仆,實為家人,自是要友愛相處。”
隨波不逐流,風雨未凋零。
三日後,熙桑城。
遂寧本意邀請大雲公主住進央達宮,冉晴暖婉言謝絕,選擇下榻在那方的會國館。
起初,遂寧頗為不解:“我把你接到都城,是為了警告那些最喜歡欺生排外的人不得欺負我的朋友。如果你隻是從那邊的會國館轉移到這邊的會國館,有什麼意義?”
冉晴暖莞爾:“國後為曖晴想得極是周詳,暖晴又豈會不知?隻是,我至今並未與貴國的東則王完婚,作為遠來的待嫁之女,住進貴國的內宮,勢必引來諸多不必要的猜測。為了避嫌,也為不使人非議大雲皇族的教養,請國後原諒暖請的不識好歹。”
遂寧對漢家文化略有觸通,忖思之下欣然點頭。而後,為了向整個熙桑城傳遞自己對這位大雲公主的重視,她命內侍將會國館布置一新,並贈予一件貂皮袍子作為兩方交好的信物。
貂皮衣物在大氏國的風俗中,具有著非同小可的象征意味——
惟有最珍貴的朋友,方當得起最珍貴的饋贈。
冉晴暖有諳於此,將公主琳琅滿目的陪嫁品中一件價值連城的金絲牡丹織毯作為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