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兒這個名字好是好,不過卻誤打誤撞地重了他那位嫁到雲國的姑姑的名字。”
遂寧抱著侄兒,在樂此不疲地應合著那張小嘴的呶呶有語的間隙,道。
曆經月餘,在靈樞的醫治調養下,數日前,身輕體健的冉晴暖攜子回到了嘉岩城。其時,願兒已然是個虎頭虎腦的俊娃娃,臉兒圓圓,腿兒壯壯,逢人就笑,聲嗓響亮,在遂寧看來,與弟弟嬰兒時候真真一模一樣。
時令已是深冬,冉晴暖坐在爐火前縫著一隻虎頭鞋,聞言舉眸一笑:“一直這個名字叫開了,我才想到那位嫁到大雲的固倫公主的閨名即為遂願,好在隻是幼名,大氏國也沒有那些長幼名諱避讓的規矩。”
遂寧在侄兒長長的睫毛上親了一記,道:“不但沒有,在大氏國還有為了向某位值得崇敬的長輩表達思念特意與之同名的慣例。不過,那個遂願實在沒有什麼可取之處,所以願兒的正名還是另作打算。”
冉晴暖頷首:“這個名字自是要由寧姐來取。”
遂寧心中一動,抬眼望向弟媳。後者已然從新投入手中的活計,神色專注至極。
這個孩子的名字,不是要留給他的父親來定奪的麼?遂寧很想如此問上一句,但是,自從晴晴歸來,從未提過遂岸一次,是接受?還是逃避?難以斷定,致使該共勉還是安慰也無從著手。
“三日後,是願兒的滿月宴。”遂寧將縮小版的弟弟放在胸口前,“在你回來之前,我已經將世子降生的消息的頒布到了整個南域,三天後是族中祭師勘定的黃道吉日,是時候讓南連王世子出現在公眾視野之中了。”
冉晴暖頷首:“全憑寧姐安排。”
遂寧又是一怔:“晴晴……”
“王上。”儼翠從外間叩門,“三位長老的夫人都到了,在廳裏等著呢。”
遂寧眉梢淺揚:“讓她們多等片刻沒什麼打緊。”
冉晴暖微愣:“三位長老的夫人?可是那三位‘長老’的夫人麼?”
遂寧一笑:“就是那三位長老的夫人。”
當日,冉晴暖為保住腹中的胎兒,隨王烈避禍河套部落,通過王烈那位有嘉岩城“地下王者”之稱的朋友互通訊息,為萬俟睦、順良出謀劃策,與三長老大肆周旋,成功挑起了那三人對彼此的猜忌,各向對方釋放冷箭。在此期間,萬俟睦按她的吩咐放出了三長老覬覦南連王王位買通江湖殺手刺殺有孕王妃的消息,引發全城百姓對遂氏長老的聲討。也是在這個時候,遂寧得勝歸來,順理成章地禠奪了三長老的長老資格。
“如今那三個人正羈押在知州府的大牢內。此前他們秘密囚禁虞斯禮的獨子以要挾其為己所用,其後拜晴晴那位朋友的朋友暗中追查,找到了拘押那個孩子的密處並安然救出,想來虞斯禮不會對他們太過友善。”遂寧道。
冉晴暖沉吟片刻,道:“那三位夫人是來為三長老求情的麼?”
“恰恰相反。”遂寧揚唇,“晴晴不了解大氏國的女人罷?她們在需要的時候的確會與自己的男人同心同氣並肩戰鬥,但在必要的時候,也會立即切割幹淨立場分明,決計發生不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那樣的咄咄怪事。如今,三位夫人為了保住各自母家的家族,保住最後的一點榮光,來向本王表達忠誠。”
冉晴暖難置可否:“這事如果是換成別人來說,我一定當成笑話。”
遂寧眨眸:“是不是笑話,晴晴要不要親眼見證?”
“未嚐不可。”正巧眼睛有些乏了,去見識一下大氏國女人的魄力也好,看她們如何麵不改色地將已成家族毒瘤的結發之人切除殆盡,如何舍小保大斷尾求生。
外邊天寒地凍,小世子不宜出行,她們將他交給奶娘哺喂午膳,偕肩前往大廳。
廳內的三位夫人一見二人走進,當即行以大禮,恭敬至極。
然後,冉晴暖得以增見博識。
這三位夫人口聲堅定,神色坦然,不但與丈夫切割分明,且主動提供了鑿鑿罪證,助南域王將三人罪名徹底坐實。
遂寧撫著案上那疊書簿,道:“你們可知道,一旦這些賬簿與名冊呈上公堂,你們的丈夫將成為遂氏與整座嘉岩城的罪人,再無翻身機會?”
“臣婦等若是沒有這份覺悟,也不敢走到南域王麵前。”遂達夫人是三位夫人中最為年長者,也在此次“賣夫”活動中被推為領頭者,“臣婦三人惟一的請求,是無論他們三人淪落到什麼樣的境地,有什麼樣的下場,請寬待臣婦三人的子女,使他們不至於因為父親的愚蠢在大氏國乃至整個西漠失去立足之地。”
遂寧淡哂:“倘若事態如三位夫人向本王承諾的一般發展,本王自然也遵守自己的承諾,不因三長老所犯的罪行累及妻兒。可是本王又如何確信三位長老的兒女不會因此對本王心懷怨懟,有朝一日再掀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