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乎是魔鬼的誘惑。
律鄍看著手中物,思緒隨著車轎的顛簸行走而蜿蜒起伏。
諾歡其女,自從最初所見,便是一個惡得純粹毫無善念的女子,遂岸怕是其心中惟一風和日麗的淨土了罷?然而,執念成灰行將成魔,尤其,在幾乎得到又失之交臂之後,倘若仍不能如其所願,其心中的惡意必將化為決堤洪流,而流之所向,隻有冉晴暖。
而她……如今甚至連看自己一眼都不想了罷?
“王爺。”衛隨的聲音傳來,“方才諾歡公主是想違旨出門罷?”
律鄍淡聲道:“你莫理會,通知慎刑司的人前來提人就好。”
“是,不過……”衛隨緊貼車轎的開窗,壓低聲嗓,“屬下在想,諾歡公主縱是驕橫,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違背國君旨意,能讓她這麼不顧一切的人隻有……”
“遂岸。”律鄍目光疾閃,“你……”
“屬下已經派人跟著了。”
“叮囑他們看到人先不要聲張,本王想知道到底是誰又摻了這一腳。”
“會不會是最初挑撥諾歡公主的人?”
“遂願?”律鄍嗤聲,“她就是有這個心思,也沒有這個腦袋。”
“屬下是想那些人以城外返回府中的小世子要挾,時機卡得正好,顯然是有個知根知底的人在裏裏幫忙罷?遂願公主好歹是遂家出來的,在遂家的下人裏難免一兩個之前的心腹,她要是想做這個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律鄍稍作思度,頷首:“是有可能,隻是,一兩個下人充其量隻是跑腿送信,順良嬤嬤的武功你也知道一二,若非那些人的武功高到當真能夠威脅到世子安危,也不會使南連王府的侍衛眼睜睜看著自家主子從眼前被帶走……”如此一說,那撥人的來曆當真值得揣測呢。
是遂岸的舊敵趁虛而入?還是新生勢力趁火打劫?無論哪一方,擄走那般狀態下的遂岸,目的又在哪裏?
丕地,他心中一動。
“衛隨。”
“屬下在。”
“跟蹤諾歡的人若是回來了,先到書房來見本王。還有,吩咐府中侍衛隨時待命。”
“屬下明白。”
律鄍神色間忽起肅厲。方才閃過的那個念頭倘若成真,那正在發生的一切不是意外,而是——
災難。至少是一場正在醞釀的災難。
及至踏進府門,他仍無法摒棄形成於腦際的那個猜想,越是深思,越覺無法等閑視之,才邁入書房,即從腰間取出一物擲給衛隨:“你拿著本王的令牌,今晚趁著夜色出城前往都畿營,在城門關閉前出城帶他們的都統來見本王,這件事必須你自己去做。”
盡管如此,他仍希望這隻是自己多心多疑下的徒勞奔忙,整樁事件不過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爭風吃醋,隻關風月,無關國政。
與東則王的心存僥幸不同,此時的南連王府為迎接那一場洶湧已久的暗潮,上下緊鑼密鼓枕戈待旦,等待著最佳時機的到來,萬事俱備,隻待東風。
“王妃,您的信到了。”
隨著遂泳將一封來自千裏之外的信劄親手遞進,這一刻終於來臨。
冉晴暖開啟蠟封確定無誤,吩咐各方開始。
順良率先出動。這個夜晚,她與師妹及數位精通機關設置前來幫忙的同門潛進吉萬山莊,按照此前所獲的布置圖,依憑近段時日的揣摩與籌措,啟動了機關消息的破壞之行。
繼而,是遂洪。這些時日,他將隨行侍衛連同國都府中原有侍衛整編一處進行密集訓練,令得他們更擅長彼此支援整兵作戰,而後將所有衛隊一分為二,分頭行動。
然後,是高行、連大。他們帶著收到靈樞書信趕來支援的王烈,以及其帶來的近百位江湖朋友,與這些精於單丁作戰的武林高手分別伏身於吉萬山莊前後兩門。
最後一隊,當屬素妃。因為東則王之事,她與國君至今尚未回歸和睦,致使這一次她也須用一些迂回之法達成所願,不可謂不辛苦是也。
對此,靈樞不無擔心。
“本大夫為什麼總覺得靈樞對她家的國君不太上心呢?按理說,她這個時候就算不是誠惶誠恐、處心積慮地想著如何重新得回國君的信任,也該謹小慎微地避免重蹈覆轍罷?我怎麼覺得她對欺騙國君上當這件事反而比討其歡心更來得踴躍?激怒國君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
冉晴暖默思須臾,道:“或者,她無意識中就想這麼做罷?”
“什麼意思?”
她低歎:“恐怕連素問自己也沒有察覺自己是什麼意思,我們就不要妄自揣測了。”
“打什麼啞迷,王妃大人?”靈樞一頭霧水。
她笑而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