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國公主和太後一樣,都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藏花喃喃道。
“當然。”冉晴暖粉麵之上說是與有榮焉,“靈樞曾說過,‘如果我能夠衝鋒陷陣用兵如神,我也願領兵出征,把那些來犯之敵打得聞風喪膽,再也不敢近我大雲一步。但我不是,所以我隻能用自己擅長的方式保護這個國家。’所以,每一次前往各國,對於靈樞來說都是一次戰爭。”
“那麼,奴婢祝公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藏花振臂高呼。
還有,一路順風。
晚間,遂岸歸來。就如每一個夜晚那般,在就寢之前燈光下,夫妻二人各司其事,間或道起各自白間所曆之事。
“靈樞索性與律鄍聯姻罷。”遂岸突道。
“什麼?”冉晴暖拿著繡針的手一頓,“你說……”
“倘使大雲的敬國公主與大氏的東則王聯姻,大雲北疆必定立刻平靜無事。”遂岸推開眼前賬簿,專心麵對妻子,“冉冉不認為是這樣?”
她怔怔凝視著丈夫的俊臉:“你是認真在說?”
遂岸點頭。
“靈樞和律鄍,他們是朋友。”
“就因為是朋友才好。”
她將繡針別起,黛眉微顰:“我還是希望靈樞能夠再次遇到一個真心相愛之人。”
他搖首:“很難了。”
她櫻唇不悅抿起。
“娘子息怒,聽為夫慢慢道來。”遂岸忙不迭與愛妻擠坐一處,捧著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手兒討好賠笑,“大氏國的女人沒有中原女子的束縛,婚前不必守貞,喪夫可以再嫁,然而,就算敢作敢為如姐姐,為了己兒,也會與危玨斬斷情緣。如今她是一國的太後,也是國君的母親,將身為女人的那一部分已然割離。但是,她仍然快樂,成為西漠霸主是她自幼就為自己選下的一條路,隻有走在這條路上,她才是她。”
冉晴暖偎進丈夫胸前,道:“但是,靈樞和寧姐畢竟不同,她自幼的向往隻是在廣闊天地間奔跑的自由。盡管與王烈的婚姻失敗,並不代表她會就此斷了那份向往。待幼帝親政,她便可以功成身退,到時……”
“到時,誰又能知道發生什麼?”
她悶聲不語。
遂岸在妻子手背上啄了一口,柔聲道:“娘子你仔細想想,現在的靈樞和以前的靈樞可還一樣?她攝政多年,胸懷得是整個大雲疆土。這樣的她,即使有一日功成身退,隻怕再也難以愛上一個平凡男子罷?”
“即使如此,為什麼一定要選律鄍?那個人的心裏隻盛得下一個博卿。”
遂岸一笑:“那不正好?這一點靈樞明白,律鄍也清楚,兩個人都不會對對方有朋友以外的奢望,不正可以做最清醒的同盟者?”
她偎著那個精實的胸膛,聆聽著夫君穩健如一的心跳,緩緩道:“所以,因為我隻是一個平凡小婦人,才會向往平凡的幸福,而靈樞、寧姐都是心懷天下的奇女子,不會耽溺於如此狹隘的世界麼?”
“隻有各有各的路而已,他們的世界未必廣闊,我們的世界也並不狹隘。”遂岸擁緊妻子,“況且,這也隻是我們的夫妻夜話,一廂情願的猜度,靈樞未來如何,還是掌握在她自己的選擇之中。”
然而,前任南連王一語成讖。
十幾日後,大雲、大氏聯姻之訊頒布天下:敬國公主與東則王將締結百年鴛盟。
即便曾與夫君有過一席夜話,在得到這樣的消息之後,冉晴暖仍然難抵錯愕。
這一日,陽光甚好,她坐在花軒,旁邊是女兒的小床。軒外樹蔭之下,願兒、謙兒、涓涓正手執木杖玩著官兵抓強盜的遊戲。
一本春秋翻了兩頁,即無心閱讀:靈樞這個決定,是大勢所趨,抑或大勢所逼?
“明岸公主在想什麼?”
她抬眸,稍稍怔忡:“靈樞?”
“是我。”來者眨眸,“這一次是特地來找你。”
“你……”她欲語還休。
靈樞閃身坐在她身畔,滿麵自嘲:“人生很玄妙罷?我當年費盡心機,用盡力氣,與素問聯手,利用你的報恩之心與大局之念,將自己最好的朋友設計成為代嫁公主。這麼多年之後,素問回到故鄉專心教子,你留在此處成為大雲與大氏的緩衝屏蔽,而我仍須走上那條路,做回我的和親公主,嫁給當年的那個人。”
既定的路還是既定的路,在多年的彎路之後,仍然以最初的方式繼續前行。
冉晴暖默然良久,掀瞼望著好友的麵孔:“至少這一次,是你自己決定下的罷?”
靈樞頷首:“遂太後提議之後,我僅用一天來思考,便應了下來,無論從哪一個方麵來說,這都是眼下最穩妥的解決之道,不必勞民傷財,更不會驚擾民心。”
“律鄍怎麼說?”她問。
“他說我是他的朋友,他願意幫朋友這個忙。”
她顰眉。
“別這樣的臉色嘛,我的摯友。”靈樞釋笑,“這不是委曲求全,更與犧牲無關,律鄍是一個不錯的朋友,與他嫁姻,總好過嫁給一個自己全無了解的男人。”
“邊境那邊如何?”
靈樞神采飛揚:“聯姻的消息才一發布,便安靜下來。”
是呢,一國的攝政公主與一國的親王聯姻,戎國在這個當頭若仍敢生事,不啻是對大氏國的挑釁,屆時大氏師出有名,即可揮師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度希望招惹上那個好戰的民族,大雲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