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鳶尾消失後的幾天,六安在市裏找了幾圈都沒有找到她,她最近很不舒服,鏡子裏的自己眼睛裏一片死氣,她必須很努力才能克製住身體裏湧動著的陰潮。
陰火灼燒她的喉嚨,深夜,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走到巴士站,然後隨意地上了一輛車。
她感覺到久違的疲憊,走上車卻有一股異樣的氣息,她抬頭看到最後麵的車座,那裏坐了一個戴著口罩的男人。劉海全部梳上去用發膠固定住,眉毛濃又黑,底下那雙眼睛有點稚嫩但能看出已經像一個男人了,耳朵裏塞著耳機似乎是在聽歌,視線看向車外。
六安慢慢走過去,走到那個男人麵前,他抬頭看她。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彙了零點一秒,那個男人口罩下的臉竟然紅了,那可疑的紅暈慢慢沿著口罩邊緣紅出來,更可愛的是那一對耳朵,耳垂都紅到不行。
六安不動聲色地坐到他身邊,身體難免有點接觸,那個男人不自在地往裏麵挪了一下。
可是就是那一下,六安覺得被他碰到的身體有一股暖流湧入。
車子時而晃動,六安總會“不小心”撞到他的身體,那個男人往裏麵靠了又靠,到後來簡直整個人都貼在車內壁上。六安卻毫無知情一般繼續往裏坐。
車廂裏的人越來越少,離終點站還有兩三個站,他們的前麵也隻有三四個人稀稀拉拉地散在車廂的各處,沒有人看到這裏的不同尋常。
天戈的大半邊身體都麻了,這樣的姿勢太難堅持,他的身體都僵硬起來,終於有點生氣低聲對六安說話。
“你能……”他的頭側向六安這邊。
迎上的是一張柔軟的嘴唇,隔著薄薄的口罩,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嘴唇是冰涼的。
心髒狂跳的同時,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小腹被吸出來直接從嘴裏到了另一個人的嘴裏。
一直以來的灼熱逐漸減弱,他的反抗和驚呼都被壓在心裏。這算不算是他的初吻?雖然隔著一層口罩。他想著,身體居然覺得很累了,很疲憊,好像現在就應該睡覺。
掙紮著睜眼看那個姑娘的臉,隔得太近沒看清,隻有那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一下撞進他的心髒裏,寒涼的,極度理智的。
意識在脫離身體,他好像睡著了,好像沒有睡著,覺得自己飄飄忽忽地浮在雲端。
“小夥子,終點站到了。”有人在搖他的身體,把他從雲端拉扯下來,他的眉頭皺了又皺,終於從夢囈中醒過來。
麵前是一張油到發光的中年男人的臉,臉上帶著怒氣。
“我說你們這些小年輕怎麼回事,要睡覺回家睡,我在前麵叫了你幾聲你都沒聽見。”
他恍惚地看向身邊的座椅,已經空了。
是自己做的一場夢嗎?他腳步不穩地走下車,司機在身後的埋怨也聽不清楚,這是自己做的一場春.夢?
他把口罩脫下來,露出還有些稚嫩的臉,看起來隻有十八.九歲,不過加上故意弄成熟的發型看起來也算是有了二十來歲的樣子。胸口有什麼東西硌著自己,他伸手進去摸,摸出一遝粉紅色的鈔票,少說也有幾千塊錢的樣子。
這是怎麼來的?他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行程,並沒有意識不清中接受別人的錢,唯一的一個可能就是那個夢中的女孩塞給他的。
她長什麼樣?天戈記不太清楚,她的臉隔著雲端的霧,隻是努力回想還是能想起來那雙眼睛。
黑白分明到眼白帶著微微的藍光,就像是新生兒那麼地純淨,無欲無求,不悲不喜的。
是她給自己的錢嗎?
如果不是今天去應聘,他也不會聯想到那一方麵,可是的確,她這種行為好像拔吊無情的恩客,在事後扔一遝錢給自己作為交易。
天戈心裏難過極了。
他不想去做那樣的事,可是現在的確已經生活不下去了,除了這具身體和這張臉,他還剩下什麼?
奶奶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投入醫院的錢就像是石牛入海一般不見蹤影,遠遠還不夠,光是化療和進口藥就已經花光了他們所有的積蓄,他把房子租出去,自己住在學校的宿舍裏,一天打三份工,根本沒有時間去學習,這已經被老師發現了,他的缺課次數實在是太多了,學校甚至給了他停課的處罰。
這樣也好,他可以一心一意地想辦法去賺錢。
第二章
經人介紹認識的經紀人一眼相中了他的外貌,得天獨厚的條件。信誓旦旦,激動不已地說一定能把他捧成國際模特,不過沒有過幾天她就生病了。和過去那些人一樣,首先開始的是口舌生瘡,然後經常昏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