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青繼續往下想。
她當時為什麼要和沈肅端交往呢?
是年齡的恐慌,時間仿佛一個無形的鬼魅在身後不停地追趕。盡管她表麵上不願意屈服,但心裏不可避免的恐慌。周圍的人在不停地告訴她,她快要貶值了,三十歲前再不嫁出去就完了。他們製定了不人道的可笑的社會標準。她稍稍違反規範,立即有很多人好心的來糾正她,希望她回到正途上。這種全方位的、強烈的攻擊下,讓自認為一輩子不肯隨波逐流的爺爺也開始妥協、慌張,讓自認為清醒獨立的她也開始亂了方寸。
恰在那時,沈肅端出現了。他的年齡、職業、性格家世所有都符合大多數人的標準,而且對方還是她少女時期喜歡的人。所以她抓住不放。她忘了自己真正的內心需要,忘了問自己究竟愛不愛這個人?如果沒有後來的變故,他們可能已經結婚,從此過上了並不能完全算將就的生活。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她已經認清了自己的感情,也認清了自己的真正需要。現在她敢於直麵自己的內心,她不愛他,她隻是喜歡他,但喜歡隻是喜歡,無論多深的喜歡都不是愛。她知道她愛的是誰。
沈肅端在拚命掙脫他身上的枷鎖,掙脫他母親的束縛。而她也在掙脫,隻不過是她身上的枷鎖更為隱蔽,這是無數人集體無意識地加諸在她以及廣大女性身上的枷鎖。
在大徹大悟之後,她決定找沈肅端攤牌。
她給他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家嗎?我有事和你說。”
沈肅端立即回道:“在,你來吧。”
她到沈家時,沈肅端在客廳等她。
他微笑著看著她,靜靜地等她說話。
何雪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兩天我想了很多,我……”話到嘴邊,她不覺又遲疑了,她必須要顧慮他的病情,她在斟酌著怎樣說才能把傷害減到最小。
沈肅端微笑著鼓勵她:“雪青,你有話就直說吧,放心,我承受得住。”
他這麼一說,何雪青便不再顧忌了。
“你聽我說:我對你的愛隻是少女時期的憧憬,是兄弟姐妹的愛,並不是男女之情。那種感覺,就像童年時的衣裳,無論多麼美好,我們都再也穿不上了。”
沈肅端看著她,他神色平靜,十分地平靜。
“我已經察覺到了。”他說。
他站了起來,慢慢走近她。
他麵帶微笑,朝她伸開雙臂,何雪青怔了一下,接受了這個擁抱。這是兄弟姐妹間的擁抱,沒有男女之間的強烈吸引,安詳而平和。
“謝謝你,這幾個月來的對我的照顧。”他低聲說說。
兩人鬆開,凝視著彼此。
何雪青鼻頭發酸,伸手幫他整整衣領,這一刻,她恢複了小時候的稱呼:“肅端哥哥,你剛剛掙脫了枷鎖,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一定要幸福。”
他微笑著望著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何雪青衝他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
走到樓下,初春的陽光暖融融地照在她的身上。冰雪初融,萬物蘇醒。何雪青覺得自己體內的某種念頭也在萌發,它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