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見到何雪青,局促地笑笑:“家裏有些亂,你隨便坐吧。”
何雪青笑著說:“沒關係,又不是外人,家裏有孩子都是這樣。”
因為孩子睡著了,白冰難得一會悠閑。她給何雪青倒了杯水,兩人一邊喝水一邊閑談。
她無非是說些家長裏短,公公婆婆和孩子的事。
何雪青認真地聽著,時不時插問幾句。
白冰說著說著,突然問道:“雪青,我總說這些,你們會不會覺得煩?”
何雪青忙說:“沒有啊。”
但是其實她也知道,這幾年後,她和於非非與白冰越來越遠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們出去旅遊,白冰在家帶孩子;她們去騎行聚會,白冰還是要帶孩子;她關心的是物價上漲,孩子上哪家幼兒園好,她和於非非現在關注的是哪裏最好玩,哪本新書好看,漸漸地,她們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
“雪青,我有時看到你和非非過得那麼自在,也會想,如果我堅持下去會怎樣?”白冰神色落寞地歎息道。
何雪青安慰道:“你現在過得不挺好嗎?一兒一女,孩子健康,家庭幸福。”
白冰神色複雜地笑了笑:“那隻是表象,其實真正的生活是一地雞毛。”何雪青知道,雖然朱家父母很開明,但並不代表他們沒有矛盾。夫妻兩人感情基礎薄弱,兩個孩子相繼出生,經濟問題,家務問題,各種矛盾雜事積累在一起,怎能讓人不感到厭倦疲憊?
何雪青想了想又說:“其實我們呈現給別人的生活都是表象,而真實的生活都瑣碎的。”
她知道白冰是無法掙脫眼前的生活,她以前還自由時都沒有,更遑論現在。但她也不忍心給她刺激。她從來都挺反感那些愛顯擺愛炫耀的人。他們以打亂別人尋常的滿足和溫暖為已任,以別人的挫敗感和自卑感為榮。她也一直注意不要讓自己成為這種人。幸不幸福,自己體會就行了,何必炫耀給別人看?更何況是對方還是自己的好朋友,即便今後來往減少,但二十多年的交情仍在。
兩人聊了一會兒,孩子哭了。何雪青又呆了一會兒便提出告辭。
“有空常來玩。”白冰一邊哄著孩子一邊笑著說。
“會的。”何雪青回頭朝她招手。
但她知道,兩人的來往會越來越少的。
何雪青出了白冰家,沒走多遠就碰見了沈千源,他溜雪球溜到這兒來了。
雪球像隻白色的球在地上滾動,本來腿就短,又長胖了好幾斤,簡直沒法看了。
“前麵的那位美女,請問現在幾點了?”他一臉垂涎地看著何雪青,活脫脫一個急色的豬哥。
何雪青白了他一眼,繼續高冷地往前走。
沈千源在後麵緊追不舍,雪球也不停地搗騰著小短腿在後麵跟著。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朱近明看到了,他舉起手機,正打算偷拍一個沈千源搭訕美女的小視頻。不想,這時何雪青剛好轉過頭來,他怔了一下,趕緊停住手,然後假裝拍風景。
沈千源好笑地看著他,像看耍猴的似的。朱近明這幾年過得十分不如意,他不停地相親,不停地被拒。最搞笑地是前些天相到一個帶孩子的離異女,他嫌棄對方有孩子,正在猶豫時,不料有人又給那女的介紹附近農村的一個小夥子,那人在本地賣麻辣燙,人家未婚,人長得也不錯,賺得不少,人家還很大度,說女方帶孩子也沒關係。男方家人也同意,因為村裏太缺女人了,別說帶一個孩子,就是帶仨都有人願意娶。那女人果斷拋下朱近明跟麻辣燙小夥子好上了。朱近明氣得不知說什麼好,然後繼續在微博罵社會罵女人。
今日也真是冤家路窄,他們不但碰上了朱近明,還碰到了他的姑姑朱平。
朱平看著兩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兩個呀。”
何雪青和沈千源十分冷淡地回了她一句。
朱平大聲對朱近明說道:“近明,我今日給你介紹的是個三十歲的女的,她呀是年輕時太挑,才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的。”然後扒拉扒拉地說個不停。
兩人都沒理會她。
但朱平對侄子的離婚還是有些介意的,為了怕人笑話,她通常都會先宣揚二婚的男人是個寶,二婚的女人是根草這種說法。這次也不例外。
平常大家都會付之一笑。可惜今天她遇上的是沈千源。
沈千源一聽到她這番言論,就忍不住冷笑一聲:“二婚是不是寶那也得看人。二手的勞斯萊斯跟二手的桑塔納價值能一樣嗎?阿姨您說是不?”
朱平和朱近明:“……”
沈千源說完,一手牽著雪球,一手攬著何雪青飄然離開。
等走遠後,何雪青不厚道地大笑起來。
兩人一狗在人行道上互相追逐著,初夏的陽光明豔炫目,一如兩人臉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