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三個人離開了病房,蘇容容伸手關上了燈,卻並沒有躺下。
關上燈不過是怕人看見從門縫中透出的光芒,發現自己並非真正的休息,可實際上,蘇容容卻精神卻是無比的清醒。她伸手打開手機上自帶的手電筒,蘇容容費力地扶著床沿的把手,一點點站了起來。
右腿以開放性骨折的那一處為中界限,一腳踩下去,上半截疼痛難忍,而下半截卻是那種泛著麻的無力。這種感覺很奇妙,讓人感覺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隻是卻完全沒有辦法保持平衡。
從床頭的櫃子下取出了臉盆,單手拄著拐杖單手拿著盆去水池邊上。她洗了洗調羹,然後偶又接了一點水回來,若是平常事情幾秒鍾就可以搞定的事情,這會兒卻消耗了她足足五分鍾。她幾乎是一步一挪,才勉強地回到了床邊。
往盆裏倒入了適量的開水,蘇容容試了試水溫,然後將毛巾浸濕擰幹。
她勻出的熱水有些偏燙,擰幹毛巾的時候將雙手燙得通紅。快速地抖開了毛巾覆蓋在下半截小腿上,她能感覺到有一股極其細微的熱流從肌膚上湧入。
雙手隔著毛巾在小腿上小心地按摩,然後在毛巾涼透之前又將其揭下,繼續浸入熱水一遍遍循環。雖然心中有些著急和擔心,但她的動作卻始終不急不緩、不驕不躁——這是她的腿,是她的珍寶。
又一次地將毛巾投入水中,感受著水溫還夠她再敷一次,她彎著腰再次將毛巾取出準備擰幹,隻是……
“哢嚓嚓……”鑰匙在鑰匙孔中轉動的聲音直接嚇得蘇容容雙手一僵,毛巾也順勢跌落回了水裏。她下意識地就將臉盆往櫃子下麵塞,慌張之下將水灑出來了些許,卻並沒有功夫去處理。
“哢吱”的一聲響,門終於被打開。蘇容容緊張得雙手都要開始顫動。好在隻是一條腿不好著力,她還是飛快地轉身將自己扔進了被窩,順手將手機電筒關掉的同時,也將被子覆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心“砰砰砰”地直跳,她明白,擁有這裏鑰匙的隻有齊靜宣和值班醫生,潛意識告訴她來人並非是二者之一,而那沒有壓低的腳步聲也證明了來人是她所認識的,且並沒有而已。蘇容容心裏想著,死死地閉上了雙眼,假裝自己已然熟睡。
“容容,”正上方響起了一個溫潤柔和的聲音,“我知道你沒睡。”
那是江航碩的聲音,蘇容容絕對不可能認錯。她裹著被子的肩膀僵了僵,但卻依舊調整著呼吸,不肯睜開雙眼來。
江航碩似乎對蘇容容的不搭理並不意外。他也不開燈,隻是伸手扯過椅子來坐下,然後看著窩在被子裏的蘇容容。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有什麼苦都自己扛著,不肯和別人說。”坐在一旁的江航碩幽然長歎,如果現在燈亮著,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他的臉上並沒有掛著招牌式的微笑,取而代之的卻是滿滿的擔心和憂愁。
蘇容容努力壓製著愈發僵硬的身體。她已經結婚,不希望和江航碩有太多的私人接觸,因為在她的心裏,已經認可了霍熠謙這個人。
“我明白,你和我哥哥的感情一定很好。”江航碩的聲音依舊在耳邊不停響,帶著點高興,又帶著點憂鬱,那感覺就像是自己養大的女兒被別的壞小子給騙走了一樣,不舍得,又不能不放開。
“不然你不會這樣隱瞞他,因為怕他擔心。因為隻有在意,才會顧忌這些。”近四年的情侶生涯,江航碩最終沒有獲得蘇容容,但論起對蘇容容的了解,他卻遠勝過霍熠謙。因為隻有他,才能給從蘇容容的那些小動作裏輕易地看出,蘇容容所在隱瞞的和所在擔心的,究竟是什麼。
“我都看明白了, 你又何必再避著我?”他苦澀地笑,原本溫潤和煦的小笑聲忽然變了模樣,讓蘇容容一陣難受。
“抱歉,”蘇容容終於張開了嘴,“不過我現在是你的嫂子,咱們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適現在交談。”她語氣帶著點生硬,開口拒絕著,隻差下了逐客令。
但江航碩卻好像並沒有聽見,他見蘇容容支起了身子,不由笑了起來:“我沒有關門,沒事的。”他伸手將病房的燈打開,整個房間頓時就亮堂了起來,看起來更加像是光明正大。
就如同齊靜宣領江航碩進來的時候那樣,江航碩顧念著不給蘇容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並沒有將門關死。隻是這樣,本就不算很好的病房隔音就更加糟糕,兩人說話也開始注意著略微壓低嗓音。
“我想知道,你的腿現在是怎麼個情況,別再拿和覃帆的那套話來騙我。”江航碩開口詢問。他並非是想揭開蘇容容身上的傷疤,隻是想了解清楚,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