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規矩,素來與別處不同。
三麵瀕夷不設府縣,專以都司領衛所。以陳濤現在的地位,落在別處,換做文官,權利大概是個知府之類的。
隻不過,他的權力是沒有文官那麼明顯,寫在大明律、大明會典裏頭。但實際上的權力,卻很大。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官不與兵鬥嘛!當兵的都比較說不通普通的道理,做事也沒有文人那麼講章法。他們自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也奉行那樣的規矩。
這還是陳濤第一次審案,算是比較新鮮。
守備署衙大堂內,陳濤高居上位,坐在匾額之下的暖閣階上,獨有一把太師椅。
堂下,左手側,擺著一張小桌,坐著的是參軍室第一處書辦科派給他的貼身書辦之一,也就是他的秘書。專門替他譽寫一些材料,或者是記錄會議要點之類的,文墨上的事情,都要交給他們辦。
順著下去,兩側站著的,不是文官衙門的衙役,也不是陳濤的親兵,而是自唐望以下,靉陽守備衙門如今的大小武官。都算是陳濤的嫡係,麵熟得很。
大門外,聚集著被召集來聽審的百姓。
大堂輕易不動用,動用就必定有大事。陳濤之所以要將這個案子定在這裏來審理,要的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搞大動作了。
此時時間尚早,陳濤坐在椅子上喝茶,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站在首位的唐望閑聊。
足足過了有半個時辰的工夫,看到外麵人頭攢動,該來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不來的人大概也就是不會來了。他這才吩咐道:“來人!”
堂外,馬登龍連忙跑進來。
“大人。”馬登龍跪地行禮。
陳濤道:“升堂,帶原告!帶被告!”
馬登龍起身應了一聲遵命,出去傳令。
不多時,崔義、劉賢富兩人被押入堂中,分別在中線的東西兩側跪下。
兩人剛剛跪地,就隻聽堂外想起了整齊而又急促的腳步聲,兩隊親兵在馬登龍的指揮下跑入堂內,一個個手持火槍,鋒利的銃刀在頂頭閃著金屬特有的寒光,令劉賢富不禁不寒而栗。與之相比,文官衙門的‘喝堂威’實在是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親兵跑進來,分東西兩側站在武官隊列之後,馬登龍走上台階,恭立在陳濤身邊。
陳濤晃了晃手裏頭拿著的一把似是玩物般精致的小刀,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按照程序,先對著崔義說道:“下跪何人?報上名來!”
崔義連忙叩頭道:“回稟大人,小的名叫崔義,靉陽本地人士,今年六十有七。原有一子名喚元寶,執意當兵,日前因作戰……死……死於戰場……”
“唔,老人家望七之年,又是烈士之父,應當敬重。”陳濤命令道,“來人,給老人家看座!老人家,起來說話。”
“謝大人!”崔義連忙謝過陳濤,緩緩站起身來。自有親兵搬來凳子,放在身後,扶著他坐下。年紀到底是大了,若是多跪一會兒,怕是不等案情審完,他這雙腿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