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常太已經走下台階雙手將鳳冠接了過去,一步一步走上台階,讓梁帝過目。梁帝審視良久,道:“無論材質還是工藝,確實都是朕記憶中的模樣!”
這話,無疑是認可了鳳冠。蔣曉生的臉色十分難看:“父皇,即便這鳳冠是真,也不能說明什麼!”
梁帝斜睨蔣曉生,又看向蕭雅:“公主剛才說這是一個老嫗送到郡王府的東西,詳細如何,你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細細說一下!”
蕭雅領命,緩緩道:“幾天之前,有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嫗在郡王府門前徘徊,被臣瞧見,臣起初並未在意,可據下人說那老嫗近來皆在王府左右轉悠,鬼鬼祟祟的十分可疑。臣聽後叫人將老嫗抓了起來,老嫗緊緊抱著一個包裹無論如何也不撒手,起初怎麼都不願意說她逗留在王府周圍的原因,在得知臣是翼德郡王妃後,老嫗忽然要求臣屏退左右,說是有要事與臣說。”
這通話蕭雅早已經背熟,就和當初在梁帝麵前說的一樣。說著,她抬首打量梁帝,見他表情無異,再看其他朝臣,一個個聽得十分認真,她心稍定,繼續道:“她跟臣說,她手裏的包裹是要交給郡王的,可她身份卑微,在王府周圍轉悠了幾天都無法進去,想要在外麵攔住郡王,卻沒有適合的時機,如今見到臣就好了,她將這東西交給臣再由臣轉交給郡王也是一樣的!”
“王妃是說,那老嫗讓你轉交給少華的東西就是這頂鳳冠?”這一次,開口的是盧尚旭。
蕭雅點頭:“是!”
盧尚旭冷笑:“那她人呢?王妃前往別說這麼重要的人證王妃給弄丟了呀!”
蕭雅心一凝,狐疑的看向盧尚旭,再看向梁帝,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盧尚旭這番話好似在針對她!
她忽然有種預感,今天這場戲要演好,恐怕不是她原本以為的那般容易。她定了定神,不理會盧尚旭,對梁帝微微一彎腰,道:“陛下恕罪,臣當時得到這個包裹並未多想,直接放走了老嫗,待臣回房將東西打開,看到裏麵的鳳冠再派人去尋找那老嫗,老嫗早已經沒有蹤跡,臣甚至不知道她叫做什麼名字,家住哪裏!”
邵陽王笑了:“不見了?嗬嗬,那你憑什麼肯定這鳳冠就是萬娘娘送給郡王的?又憑什麼讓大家相信你的話!”
“鳳冠一直被萬娘娘保存著,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我為何不能肯定?雖然老嫗不見了,可她卻說了一句話,讓我猜出了她的身份!”
“什麼話?”梁帝適時的出了聲。
“她說,這是郡王的姆媽留給郡王的東西,讓臣務必親自交到郡王手裏!”
邵陽王冷笑:“萬娘娘是吳地人一事雖然不是天下人皆知,可也不是什麼秘密,難道就因為那人用了吳語,就能說明她是萬娘娘派來的人嗎?”
蕭雅一噎,說不出話來,隻能將希望投向梁帝:“陛下,臣沒有見過鳳冠,也不了解萬娘娘身邊都有些什麼人,這鳳冠的真偽還有那老嫗的身份,全憑陛下判斷!”
盧尚旭不等梁帝開口,便高聲道:“陛下,說到鳳冠,大理寺不久前遇到一個案子十分蹊蹺,興許與此案有關,請陛下容許臣稟明!”
梁帝詫異:“什麼案子?”
“不久前,金家的當家人金誌到大理寺報案,說是他們家中私藏的一頂鳳冠被人偷走!不巧的是,這頂鳳冠乃是金家先祖根據定康皇後的鳳冠仿製而成,與真的那一頂一模一樣,足可以以假亂真!”
蕭雅頓時激動起來:“盧大人此話我看未必屬實!”
盧尚旭平靜道:“但聞其祥!”
“眾所周知,九龍鳳冠隻有皇後有資格佩戴,尋常人家哪敢私造?即便金巧手當年做了一頂一模一樣的藏在家裏,可丟了之後金家後人怎麼敢報官,還鬧到了你的大理寺裏,難道就不怕被追究私藏鳳冠意圖謀反的重罪嗎?”
盧尚旭笑笑:“王妃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朝廷確實有禁令不許民間私造九龍鳳冠,可百年前金家的當家人金巧手的技藝令人驚歎,為定康皇後打造了九龍鳳冠後,皇後曾問他想要什麼獎賞,他回答說他一生不慕名不愛利,隻希望能將自己的作品一一保存下來,傳給後世人看。皇後感歎不已,特準他仿製一頂九龍鳳冠收藏在家!此事,過去百年,世人知之甚少,但在宮廷錄和大理寺的冊子上都有記載!因而,金家人發現鳳冠丟失後敢到大理寺報案!”
蕭雅臉一白,倉惶的看向梁帝,卻見梁帝臉沉如水。她手腳瞬間冰涼,假冒皇子……殺頭大罪!
盧尚旭繼續道:“至於王妃這頂鳳冠,我看十有八九是金家那一頂!”
“你、你胡說!”蕭雅開始結巴。
盧尚旭朗聲道:“我並非胡說,而是金當家在報案時曾說金家有人親眼看到偷鳳冠人的模樣……”
梁帝沉聲問道:“那他可有說是誰?”
“稟告陛下,此人乃是郡王府的小廝趙文!聽聞,一段時間趙文一直聽命於王妃,受王妃之命前去偷盜鳳冠也未可知!”
蕭雅手一抖,雙眼圓睜,本以為這件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曉,竟不想,有人旁觀了一切!
梁帝一聽,冷冷的看向蕭雅:“公主還有何話可說?”
蕭雅嘴唇微微顫抖:“我、我……”
邵陽王冷聲道:“陛下,如此看來,乃是翼德郡王與他的王妃有了不軌之心,意圖假冒皇子,精心策劃盜取了金家的鳳冠,而後編造出如此荒謬的謊言,其心可誅,還請陛下治他們的罪,以儆效尤!”
“邵陽王這話可說錯了!”盧尚旭出聲到。
邵陽王納悶:“盧大人這話是何意?”
“公主指使趙文偷盜鳳冠不假,可這事情,卻與郡王沒有幹係!”
“盧大人這是有心替郡王開脫嗎?”
“非也,非也!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趙文偷到了鳳冠後,曾將事情說給他的家人聽,我找到他家人詳細問過,都說這事情是王妃指使趙文做的,並且要求趙文隱瞞郡王!”
“幾個市井小民的話也可以相信嗎?沒準他們是被郡王收買了!”
“不,除了他們,還有一人可以證明郡王不知情!”
“誰?”
“昔日的兵馬大元帥嶽尚!”
“嶽尚?”邵陽王蹙眉:“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曾經親耳聽到朝宜公主與趙文在酒館裏密謀偷盜鳳冠一事,並且從他們的言談中十分肯定,此事,郡王並不知情!”盧尚旭說完,對著梁帝躬身道:“陛下,請傳證人金誌,嶽尚!若趙文家人的話不可信,臣想依照嶽尚對我大梁的忠心,他的話該可以相信了吧?”
“準!”梁帝輕啟嘴唇,立刻有宮人高聲宣金誌和嶽尚覲見。
親眼見到嶽尚走進殿裏,蕭雅臉上再無一絲血色,她腦袋裏一片空白,隻傻傻的盯著嶽尚的嘴唇看,隻見他的嘴唇一開一合,一開一合,一直說個不聽,至於具體他說了什麼,她竟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做戲,她再傻也看明白了,一直以來假裝對她癡心不悔的嶽尚其實是一個合格的演員,引著她去偷鳳冠,引著她去爭取權勢,臨了,卻毫不猶豫的出賣了她。並且,將他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好似盧尚旭所說那般,這一切嶽尚都沒有參與,他隻是碰巧在酒樓裏聽到了她和趙文的密謀,很好的證明了她的罪,卻也很好的為歐陽少華洗脫了嫌疑。
隻是蕭雅有一點不明白,為何嶽尚要為歐陽少華洗脫嫌疑呢?
她抬首,看向高高在上的梁帝,再次感到對方堪比神,讓她敬仰都唯恐不及。可笑,在今天之前,她竟以為自己能將他欺騙過去!
金誌與嶽尚該說的終於說完了,朝堂上,人人都相信了他們的敘述,蕭雅的鳳冠是她處心積慮偷盜而來。至於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解,但這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假冒皇族、欺君罔上,這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歐陽少華本身作為皇族的一員,加之事先不知情,可能不會受到影響。但她蕭雅,這個夏國來的公主,可是難逃一死了!
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梁帝看向蕭雅,擲地有聲道 :“朝宜公主,你雖是夏朝的公主,但現下是我大梁的王妃!有道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可知該當何罪?”
梁帝此時雙眼冰冷,語氣尖利,再不複當初的慈愛與親和,蕭雅看得心下一涼,苦笑不已,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以為隻要有了一頂以假亂真的鳳冠便能得到權勢,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現下連小命都要玩完了!
想到這裏,她看向歐陽少華的後背,不知道他此刻作何感想,既然事情敗露她也無話可說。
一番思量,她奇跡般的淡定下來,緩緩道:“我知罪,陛下明鑒,偷盜鳳冠一事誠如盧大人所說,乃是我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還請陛下不要冤枉無辜!”說完,她又看向歐陽少華,心裏有絲慶幸,幸好沒有連累到他,幸好他一開始就沒有參與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