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那聲音簡直哭得像是要斷氣了般,這半夜三更的,這點聲音那幾乎是傳遍了整個村了,驚得村中人都出來觀看,柳二柳三家的也出來了。
王小蓮見柳三升,忙她道:“三升,你莫慌,我去看看。”
便和李香一道去了那柳大家看情況,幾個柳家本家的長輩女人也來了。
這流產可是大事,等同於一般喪事。
那一晚,村中都沉浸在一陣怪異的氣氛之中,壓得村中的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那哭聲響了半個晚上,柳大家中哭哭啼啼,王小蓮回來的時候臉慘白慘白的,對柳三升道:“三升,這事情鬧大了,那是個男孩,都成型了……”
下半夜的時候,村長也來了,去了柳大家一會兒,便來了柳三升這裏,惋惜地對她道:“今日這事,怕是那柳大家的不會輕易了賬,三升你多備點銀兩吧,那柳大肯定要借這件事情咬上你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柳三升,那眼神之中帶著幾許幸災樂禍,又帶著幾許惋惜和可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怕是誰也救不了她了。
一夜之間,仿佛柳三升成了親手掐死羅阿妹腹中嬰孩兒的殺人狂魔,盡管這一段時間她從未和柳大家的有任何來往,更沒往人家家裏去,柳大家旁邊開著的那一樹的夾竹桃倒是經常少幾朵花。
她不顧柳大家的勸阻,強行動土,才使得羅阿妹小產,簡直‘證據確鑿’、‘人贓並獲’,她柳三升就是那殺人凶手!
聽著村中的風言風語,柳三升不屑一顧地冷冷一勾唇。
世上有鬼神,但柳三升不信鬼神,鬼神才不會來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看來,自己還是太仁慈了,不拿出點手段來,嚇不著某些活蹦亂跳的猴兒!
柳三升看著那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柳大家,心中沉穩如水,依舊是麵不改色。
二狗子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身影,是如此嬌小、如此羸弱,他上前,將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之上。
“別怕,有我在。”
柳三升沉默了許久,倏爾回頭,於他一笑,“誰說我怕了,走,回去睡覺,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倒是想看看,哪個鬼敢犯到我頭上來。”
說罷,便自回了自己的小屋裏,繼續睡覺,明日可是有一場大戲要演,得養足了精神。
第二天天剛亮,便看見柳大家的氣勢洶洶地殺來了,有那柳大、柳成鬆,還有幾個村中的青壯年,張氏林招弟隨在身後,哭哭啼啼,但一見柳三升,那張氏便凶狠得如抓狂老狗,撲上來就咬。
“爛屁股破鞋,殺人凶手,你還我孫兒!還我孫兒!”
張氏撲過來就要揪打柳三升,人高馬大的南極往那兒一站,將她給擋住了,張氏動一步,南極就擋一步,張氏用那哭得嘶啞的嗓音叫喊著:“今日我老婆子非打死你這破鞋不可!”
柳三走過去,試圖將那張氏給拖開,張氏反倒是給了他幾巴掌:“滾開滾開,你這個不孝子,就是你們,害死了我的孫兒,那也是你大哥的種,我們柳家的香火,你們非要我柳家的香火斷絕不成!”
“小賤蹄子,當初要是知道你生了一副蛇蠍心腸,我老婆子一定當場掐死你。”
村民們早早地便圍了過來了。
“柳三升,你還我兒子!”柳大赤紅著雙眸,便衝上來要抓住柳三升,那北極往前一檔,便將他給擋住了,另外還有王宏並李大虎兩人,將柳成鬆給擋住,二狗子站在柳三升的身邊,護著她,冷冷地看著一眾人。
兩邊僵持住了,二狗子的凶狠不是旁人能比擬的,田間地頭摔跤玩,誰都不是二狗子的對手,饒是柳大叫喊了幾個青壯年來,也無人敢近二狗子的身。
柳三升站在那重重的保護之中,與那暴怒的柳大隔空相望,用那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語調道:“柳大伯,你的兒子沒了,我也很遺憾,但確實跟我無關,大伯要遷怒,可是找錯了人了。”
“要不是你故意在阿妹懷孕期間蓋房子,我兒子怎麼會掉,有目共睹的事情,你還想抵賴!”柳大握緊了拳頭,就要衝上去,村長忙來勸,但柳大發起狠來,似乎連村長都敢打。
“嗬——”落針可聞的場景之下,柳三升冷笑一聲:“大伯你倒是說說,什麼有目共睹,是大家看見我推了你家阿妹,還是我往你家阿妹的飯菜裏下毒了,人證物證何在?大夫怎麼說?官府怎麼說?拿出證據來,是我殺的人我肯定償命,不是我下的手,想讓我背黑鍋那是做夢!”
“柳三升,你少要尖牙利齒,我的兒子是你害的確鑿,你別以為我找不到證據你就可以逍遙法外,來人,給我抓住她!”柳大一聲喝,幾個青壯年便又朝柳三升圍了過去。
柳三升往後退了幾步,身邊的幾人已經迎了上去,南極北極凶猛無比,李大虎跟著二狗子學了幾日的武,人精壯了不少,身手也是見漲,另一邊,那王宏跟著自己的爹日日在渡口幫別人卸貨搬貨,膀子有力,也是一身好力。
現場一片混亂,柳大是鐵了心了要抓柳三升去問罪伏法,柳三升身邊還有二狗子等人護著,那柳大也是近不了她的身。
“柳三升,人在做,天在看,你今日害我兒子,他日你必遭天譴!”柳大如發怒的野獸般左衝右突,想親手抓住柳三升,奈何南極擋住,他根本難近她的身,饒是如此,他依舊是不甘心:“我不信你能在這裏躲一輩子,早晚我要抓住你,給我兒子償命!”
“柳大伯不要跟我說什麼天命,說什麼報應,更不要說什麼天譴,”柳三升端了一個凳子,氣定神閑地坐下了:“你柳大做的惡事怕是不少,要報應,也是你先接。”
“你這惡毒的女人!”柳大一張臉漲得通紅,扛起鋤頭就要打,但南極可不是吃素的,一把便奪了他的鋤頭,將他攔住。
柳大繼續罵:“災星,禍水,你來我蘿村,奪我柳家的地不說,還害我兒子,你今天休想活著離開蘿村!”
柳三升不理會她,心中想著逮到時機成熟了,便請出殺手鐧,她看現場的人,村中的來了大半了,村長來了,柳家的幾個長輩也來了,都圍著看熱鬧。
又聽見那張氏坐在地上邊哭邊罵:“天打雷劈的小賤人啊,我柳家是遭了什麼罪啊,怎麼招進來這麼個災星啊——”
“我柳家遲早家破人亡啊,柳家的兒孫在我這老婆子手裏掉了,我還有什麼臉去見祖宗哦!”
“我死了算了!”
那張老太就撲騰著要用腰帶上吊,林招弟和王小蓮李香忙去拉她,四人扭做一團,讓外人看了多少熱鬧。
那圍觀的眾人議論紛紛。
“這老規矩不能破啊,破了可是要見血的,以後千萬不能破了!”
“三升是外來人不懂咱們這裏的規矩,這次怕是完了,這可是殺人的大罪啊!”
“我看柳大家的是要她那黃金呢!”
一邊是柳大的咆哮,和村長的勸說,一邊是張氏的哭哭啼啼,一邊是村民的議論,這現場一片混亂。
砰——
一個臭雞蛋直直地朝柳三升身上砸來,但沒砸準,落在了她的腳邊,碎了一地惡臭,柳三升抬頭便看見柳蓉帶著幾個小孩兒站在不遠處,方才那臭雞蛋正是柳蓉扔的。
見她一扔,那幾個小屁孩便也撒歡似地往柳三升這邊扔臭雞蛋,柳三升起身避過,那些孩子便追著上來要扔,柳蓉自己退了開去。
那隻是孩子,柳三升不可能對他們下狠手,罵也不聽,直往她身上扔來。
關鍵時刻,二狗子出手,動作飛快地擋在柳三升麵前,那一發數個的臭雞蛋便紛紛往他身上落去,碎在了他的身上,濕透了衣裳,狼狽異常。
看著那情形,柳三升心中一痛,一陣滔天的怒氣浮起,她握緊了袖下的粉拳,冷冷地掃了一眼那躲入人群之中暗暗冷笑的柳蓉,目光回轉,落在了那為他當臭雞蛋的二狗子身上,默默地道了一句:“你的恥辱,我定替你還回去。”
二狗子沒說話,一雙眸子耀耀生輝,低頭看著那比她矮了許多的柳三升,似乎是一把能阻擋世間所有風雨的保護傘,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前。
混亂之中,村頭來了一撥人,正是羅阿妹的娘家人,整整齊齊來了十幾個,全是青壯年。
個個氣勢洶洶苦大仇深,羅阿妹雖然是嫁過來做妾的,但是農家小戶沒有那大戶人家的講究,雖然是妾,都是當正妻娶的,也是有娘家人的,況且,羅阿妹做妾,娘家人最是怕她在這裏受欺負,柳大家的連夜帶信去說羅阿妹出事了,那羅家人便恨不得將全村的人青壯年都叫上來給羅阿妹討要公道。
羅家人殺來,一股腦便將柳三升的地基全部圍住了,將柳三升圍在中央,那陣仗,仿佛天都黑了半天,蘿村的眾人慌忙躲避,給那凶悍的一家人讓路。
那羅家人都是獵戶出生,個個凶悍不已,往那兒一站,嗓門一開,似乎連地都顫抖三番。
“是哪個害我女兒和外孫的!”開口的中年男子粗狂不已,嗓門又大,一下子將這在場的人都鎮住了。
柳大家的如見了救星,紛紛雙眼一亮,那張氏也不哭了,腿腳麻利地追了上去。
“是她,是柳三升那個小賤人害阿妹和我孫兒!”張氏喝道。
羅阿妹的爹羅義見著那場中瘦瘦小小的柳三升,雙目噴火:“原來是你這心惡的小賤人,看我今天不弄死你給我外孫償命!”
十幾個人呼啦一聲,便朝柳三升圍了上去,二狗子警惕乍起,柳三升也謹慎地往後退了一步,那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肩膀之上的三狗子見著這番情景,嚇得鑽進了她的衣襟裏。
“有話好好說!誰要是敢動手動腳,我可不準!”到底是柳三升還算是本村人,村長發話了。
羅義手中拿著一把打獵用的鋼叉:“這小賤人害我女兒,老子今天結果了她,算是天經地義,鬧到官府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