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海走之後,柳三升又把自己關在書房之中,大概又是忙她的紙紙張張。
一看她進去了大半天了,還不見出來,二狗子不禁好奇地去推開門瞧瞧,見她正認真地伏案寫寫畫畫,她的書桌異常寬大,桌上淩亂不已,各種圖紙隨意擺放,還有各種她自製的大小炭筆,木頭尺子。
聽見二狗子推門進去,那正拿著炭筆忙碌的柳三升也聽見了聲音,忙招呼他:“二狗快來快來,看看我設計的新玩意。”
這南方的冬天屋裏比屋外還冷,柳三升開著窗,外頭的冷風都一並灌了進來,也不知道她腳邊的小火爐是不是還在燒著。
二狗子走進去,蹲下身將腳邊的小火爐拉了出來,用一邊的小鐵棍撬了撬裏麵的煤炭,讓那火燒得旺了一些,屋裏也更溫暖了。
他看了一眼她的工作台,那桌上是各式各樣的圖紙,淩亂無比,凍得紅紅的小手握著自製的炭筆正認真地勾勒著。
柳三升遞過來一張圖紙:“看,二狗,我設計的一整套造紙設備。”
二狗子接過去,見那圖紙異常複雜,每一個部分都標注得十分認真,看得出柳三升是用了心的,他看向了桌上,各種造紙設備、蒸餾設備、一疊疊的圖紙,全是出自她的手,都經過了改進,比現在的技術可是便宜了不少,而且還有不少奇思妙想,二狗子真是不知道她這小小的腦袋裏哪裏來的這麼多的構思。
他搖搖頭,看著她那布滿血絲卻又神采奕奕的雙眼,道:“你該休息了,忙了這麼些天了,過年就是該休息的。”
“恩,”她點頭,道:“成衣店老板要的新花樣、糕點作坊老板要的糕點新配方我都弄好了,還有其他幾個老板要的東西我都弄好了,最重要的是這造紙設備的圖紙設計好了,隻管過年了就去找人來做出來,等那一批人來了,設備出來就可以開工了。”
她又指著桌上盤子裏的兩塊奇怪糕點道:“二狗,瞧,這是我今天鼓搗出來的新糕點,叫麵包,快趁熱吃吃。”
二狗子拿起那麵包咬了幾口,覺得還算是合口,看來這就是今年交給糕點作坊的新玩意了。
二狗子一邊吃著麵包,一邊將她用得遍地都是的宣紙撿了起來,這宣紙可是值錢的東西,那造紙坊還沒開,這紙可不是能這般浪費的。
從前那一擲千金的二狗子不知道怎麼的,如今也變得節儉起來,大概是習慣了當窮人吧。
同時他抬頭道:“三升,那些人可都是土匪,我怕他們來村中,生出事端,畢竟這村中老弱婦孺多,他們若是起了歹心,縣衙的人又不在,我怕他們——”
這話他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在他的心目中,隻要是土匪就該被殺,絕對沒有被寬恕的任何理由,留著必生禍害。
但柳三升還是固執己見,要將土匪弄到村中來。
但見柳三升笑道:“二狗,你放心吧,我們村這麼荒涼,地廣人稀的,時常還出個野獸,人們都是往外麵跑,誰往這山溝裏來,若是他們來了,也給咱們這村裏增添點人氣。”
她又道:“那些土匪他們又不是什麼財狼虎豹,也是人,有家有小,若不是迫不得已,誰想做土匪,我給他們安定的生活,他們給我幹活,如此正好。”
二狗子搖頭,暗歎柳三升還是太天真了,始終隻是個養在閨中的十四歲孩子,哪裏見過世道險惡。
他常年和土匪打交道,知曉那土匪的惡毒,等那些土匪進了村,他定要嚴加防守,絕對不能讓他們有機可乘,危害一方!
正收拾著,見著一張從未見過的秘方,“硝石、硫磺?三升,你還和煙花作坊有合作嗎?”
她的配方讓糕點更鬆軟可口,讓綢緞更柔滑便宜,讓美酒更美,難道也能讓煙花開得更美、更大、時間更長?或許還能開出新花樣來。
柳三升在做造紙坊設備圖紙最後修正的,抬頭看了一眼,道:“那不是煙花,那是炸藥。”
“炸藥,是什麼?”二狗子對於柳三升嘴巴裏時常蹦出來的新鮮詞彙已經習以為常了,時常便要問問。
柳三升忙著自己的事情,頭也不抬地道:“我那蓋作坊和工人居住的房子,需要占很大一塊地,村裏能做地基的地不多了,我也舍不得把熟地當地基,所以找村長批了一處荒地,那荒地有幾個小土包,要是人工挖開的話,怕是幾個月也弄不完,我索性用炸藥給炸了。”
“給炸了?”二狗子驚愕。
柳三升這才想起二狗子沒見過炸藥,她抬起頭來,神秘一笑:“過幾天,我還想挖個魚塘,要是人挖的話,不知道要多久,正好拿炸藥去一次解決。”
二狗子還是不懂,柳三升也沒明說,可是一麵又揣起那炸藥的配方去縣城裏找煙花作坊的煙火師傅討教。
柳三升的事業在不斷的進步之中,不斷有商家找上門來求合作,人們都道她是個福星,凡是跟她有合作的商家生意都會奇跡般的火爆起來。
麵對那眾多的商家,柳三升未曾當麵拒絕,都是要去縣城請衛瑾給參考參考,他土生土長,對於那些商家的認知肯定比柳三升多,哪些商人靠譜、哪些商人不行,他都能很快幫柳三升分析出來。
柳三升有百度異能在手,手頭有的是各種這個時代的生產力可以使用的先進技術,能夠大大的改進落後的生產力,可是她真的分身乏術,沒這麼多的時間去經營,索性提供技術讓行家去做罷了,但是她也是為了利益,合作的商家也是要靠譜的,有潛力的,像衛瑾那般舍得鑽研的。
一個積極向上勇於創新的商家,和一個偷奸耍滑守舊古板的奸商,她肯定要選擇前者。
衛瑾的推薦果真是靠譜,她選擇的那些個商家都是靠譜,將她的配方和技術都發揚光大了,生意火得不能再火。
那些商家將她當做財神爺,她有些不菲的股份,甚至超過了老板本身,可以說,也算是她的爪牙了,她是個被貶謫流放之人,沒有皇帝的聖旨是不能離開寧山縣的,但看著自己的爪牙伸向了涼州城,甚至是伸向京城,她還是有些欣慰的。
雖然爺不在,但爺的傳說依舊存在!
那日,二狗子駕著馬車將她送到了縣城之中去找煙花作坊的師傅,歸來的時候,卻得知,王家來人了!
王家,自然是就是那首富王家,柳三典妻的那個王家。
雖然柳三升的番瓜店開幕,王家老爺曾出席,蘿卜節也有幸邀請到他,但王家人從未表現出與柳三升合作的意思來。
今日怎麼會來呢?
柳三升有了不好的預感,二狗子聽說了此事,也是感到不安。
“番瓜的利潤太大了,聽說今年很多人都蠢蠢欲動,我聽說那從來不參與田間生意的左家也買進了一大批番瓜種子,我看他們是有備而來。”
是啊,現在這番瓜誰不眼饞,就連蘿卜都開始有人爭先種植了,番瓜更不必說了。
王家此次來,又是什麼目的呢?
這王家不尋常,這城中的四大家族,孟家是縣令,最大的官,左家代管滄江,占據地利,衛家是做了幾代人的生意了,有底蘊,這王家呢?
王家在寧山縣明麵上的鋪子並不多,但地位卻是無人敢撼動了,就連縣令見了王家老爺也是點頭哈腰,而且王家老爺在城中商人之中占據了領頭人的地位,那城中有一個類似於商人聯合會的存在,由寧山縣的商人們自發組成了,會員都是一些成功商人,那王家老爺就是會長。
若是惹惱了王家老爺,就算是那孟縣令說話也是沒用的。
所以,柳三升還是有些擔憂的,她的錢很多,明麵上的這田地,但更多的是投資各處商戶的隱形財產,未曾暴露,或許能趕得上衛家甚至左家的財產,但是聲望底蘊,還是不能和王家相比的。
但絕對不能輸陣,得知了王家老爺的管家此時再會客廳之中,柳三升還是穿戴了一番,深呼吸一口氣便要推門。
但見二狗子已經站在了身邊了,拍拍她的肩膀,他也知道那王家之人的地位,不禁對她道:“莫怕,有我在。”
王家管家是個看起來忠厚無比的老頭,但能做到管家這個位置之上也是不容易的,但見來人,那管家眼中閃過了兩道精光,稍縱即逝,忙上前客套道:“小人見過柳老板。”
“王管家遠道而來,不必客氣,”柳三升進房來,請那王管家坐下了,冬奴看茶。
兩人寒暄了幾句話,那王管家還是進入正題了,見他對柳三升恭敬地道:“十小姐,您果真不愧為是老爺的親生骨肉,能將這生意做得如此之大,頗有老爺當年的風範。”
聽這話,那正喝茶的柳三升微微地一皺眉,借著喝茶動作將臉上的神色給掩蓋了過去,那王管家一直緊盯著柳三升的神情,見她並未有任何疑惑,心中了然。
那一邊站著的二狗子也知道了王家老爺的心思了。
王家九個女兒,柳夢才算是第十個,他們也是知道的,卻喚柳三升為十小姐,那其中的意思令人尋味……
他想收柳三升做女兒!
果然,那王家是盯上柳三升了,左家想讓她嫁,這王家老爺更恨,竟然讓她認他當爹!
得到了柳三升,不禁是得到了種植番瓜的技術,還間接地得到了柳三升所有的關聯生意,王家人可是賺翻了。
而且,那王家又是寧山縣第一家,王家老爺親自派管家上門認親,一般人都不會拒絕,而且柳三升今後的生意也要錦上添花!
但王老爺真正的女兒是柳夢,蘿村誰都知道。
那又如何,王老爺說了柳三升是他的女兒,誰敢反對?
一瞬間,柳三升的腦海之中千回百轉。
若是自己承認了這十小姐的身份,自己這好不容易打拚而來的生意豈不是就成了王家的?
若是自己不承認,那王家老爺惱了,自己這生意也是不好做。
說到底,還是自己根基不夠深,財力不夠雄厚!
柳三升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將茶杯放下了,眼中點著淡淡的水波,看向了王管家,道:“管家的意思我懂,隻是今日時日已晚,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碌,實在是沒時間招待管家了,客房已經備好,管家早點休息,明日我們再來商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