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那雷神一句話都不曾說,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更不曾哼一句話。
終於,王妃打累了,擦擦汗,道:“來人,將這賊子拖出去,亂棍打死!”
旁邊已經有人應了,但忽然,閻芳染便站在了門口,麵色蒼白得像白紙般,冷冷地站在那處,眼角似乎還有淚痕,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哪裏還有初見時候的意氣風發。
王妃見那模樣,可是心疼壞了,忙上前道:“女兒,你看,欺負你的惡人已經被尋到了,要怎麼處置,母妃都聽你的。”
閻芳染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雷神,忽而眼眶裏便有眼淚在打轉,終究還是將那眼淚生生地給憋了回去,道:“母妃,放了他吧,女兒已經原諒他了。”
“什麼!怎麼能放!”王妃驚呼一聲。
雷神也抬頭,看向了閻芳染,她如今已經消瘦得跟曾經的模樣相去甚遠了,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甚至還——
雷神貪婪地看了兩眼,最終還是將頭默默地垂了下去,似乎覺得那就是一種越軌。
夏錦華挑挑眉,一言不發,已經看明白了那其中的事情,等著王妃發落。
閻芳染道:“母妃,此人曾經在熊出沒之中救了我一命,都是女兒自願的,所有的後果,女兒一個人承擔,若是母妃要罰,便罰女兒吧!”
她說著,便給王妃跪下了,磕頭道:“多謝母妃待女兒多年的好,女兒畢生難忘!”
雷神忽而抬起了頭,看那地上跪著的閻芳染,再看看那王妃,眼中滿是悸動。
“王妃娘娘,一切都是小人的錯,不是小姐之過,小人願意一死恕罪!”
說罷,一頭便撞向了一邊的牆,閻芳染驚得長大了嘴巴,眼神隨著他的身影去了。
閻羅也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長歎了一聲,但那雷神,已經被夏錦華給截住了。
“死什麼死,王妃說了要把你亂棍打死,你就隻能被亂棍打死,撞牆死不算!”夏錦華罵罵咧咧,將雷神給捆在,扔在閻芳染的麵前。
王妃懵了,將閻芳染給扶了起來,看看雷神,再看看閻芳染,“女兒,這種事情不可亂說!”
閻芳染咬咬下唇,忽然便淚落:“都是女兒自願的,無關他人,若是定要人死,便由女兒去吧,求母妃不要為難他!”
王妃是徹底不懂了,看看雷神,再看看閻芳染,最後看向了作壁上觀的夏錦華,一陣罵道:“夏錦華,你是不是給我女兒吃了什麼**湯了?”
夏錦華忙無辜搖頭:“怎麼會?王妃可別是誣賴我!”
王妃將哭哭啼啼地閻芳染給送了出去,送回房中安慰去了。
那堂中,便剩下閻羅等,閻羅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那雷神。
模樣倒是周正,不然也進不了夏錦華精心挑選的美男別動隊,不缺胳膊不缺腿兒,看來也沒什麼惡疾,隻是身份卑微了一些……
夏錦華已經過來了,眼巴巴地問道:“舅舅認為,這登徒子該是如何處置?”
按照自己娘家的輩分,該是喚閻羅一聲‘舅舅’,但按照司空絕的輩分,該是喚閻羅一聲大伯的。
閻羅瞧了一眼那滿臉討好的夏錦華,忽然便一笑,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寵溺,或者說是舅舅對外甥女的好感。
這丫頭,也隻有討好自己的時候,才會喚上一聲舅舅,但他偏偏對她這句‘舅舅’毫無反抗之力。
看來她是要保這侍衛的。
他隻得道:“你先且將人帶回去吧,等我母妃情緒安定些了再來商量也不遲。”
夏錦華便隻得答應了,將雷神給帶出去了。
雷神不明所以,又被夏錦華給拴在馬屁股後麵,給弄回了將軍府。
回到了將軍府,雷神以為自己捅了大簍子,給夏錦華招了大麻煩,他肯定是會將自己給活刮了提頭去見王妃,他索性回府便開始等死。
但一回府,他等死之前,還沒來得及歇息一會兒,便被夏錦華給一腳踢了出去。
“不去上工,在家等吃閑飯啊!”
夏錦華派人將他的馬兒給套好了,將他連人帶馬的踹出了將軍府。
雷神揉著那幽幽疼的屁股,牽著馬兒,回頭看那已經關門的將軍府,猜想著,會不會下一刻,就扔出自己的包袱細軟來?
夏錦華的意思是,念在他為司空絕流過汗飆過血農莊裏麵打過鐵的份兒上,讓他遠走高飛?
然後由司空絕一力承擔來自王府的怒火?
但等了半天,也不見自己的細軟出來,雷神隻好上了馬,又往皇宮趕去。
到了皇宮之中,司空絕等人已經上工了,跟著那一瘸一拐的皇帝聽政,偶爾出個差。
接連幾天,雷神都是照常上工,一點異常都沒有,每日還是跟著司空絕回府。
吃穿用度都不曾苛刻他半分,工錢照發,一點要處置他的跡象他都沒有。
雷神又懵逼了……
夏錦華這位夫人的心思,那可真是隻能用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像雨像風又像中風’來形容,即使是跟在夏錦華身邊當保安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能徹底明白她的心思。
王府那邊也沒了消息了,王妃也沒來鬧,雷神更不明白了,夏錦華這到底是要處置自己呢?還是要放過自己呢?
安相一黨倒了,連著倒了好幾家,但是宮中的太後卻是相安無事,嬪妃們每日還是要前去奉茶。
太後畢竟是太後,就算是動了後族,閻璃也不能動太後,畢竟那是生母,而且如今,沒了安家,太後也不存在任何威脅了。
刑部、吏部、戶部等幾個國家部門可是忙得不可開交,刑部要為各家出事的大臣們量刑,吏部要開始重新安排人填補空缺的官職,戶部主管了戶籍等,此次牽扯了足足幾十家大戶,數百人被貶入奴籍,戶部也是有得忙了,同時閻璃也將自己的人往重要的職位上塞去,鞏固自己的皇權。
安相爺倒了,黃家卻是異軍突起,成了朝中文臣的一把手。
黃家和安家雖然關係好,但是並沒有太多真真實實地來往,黃太師倒是準備著將黃兮妍送去安家聯姻,但還沒得逞,安家便出事了。
黃家此次居然有驚無險度過一劫,加上宮中黃貴妃生了大皇子,正是得寵無比的時候,為後的可能性很大,黃家風頭一時無兩,黃府門庭若市。
這段時間,雷神忽然發現自己的任務加重了,一會兒東郊有安相餘黨,讓他去抓;一會兒西城有唐教黨人蹤跡,叫他去堵;一會兒皇宮下水道堵了,讓他去通;一會兒貴妃的貓兒不見了,讓他牽狼去找。
總之,林林總總的事情忽然便來了,各種露臉的露臉的事情都交給他去做,壓得他喘口氣的時候都沒有,每天很晚才回府去,有時候就幹脆不回了,就歇在皇宮之中。
他整日忙碌,閑下來的時候,就想想王府之中的閻芳染,但又覺得自己癡心妄想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而自己,不過一個連姓名都沒有的皇家護衛,說得實誠一點,還沒五狗子金貴,它是狼,他是狗……
安相爺餘黨已經被連根拔起,所有的陰謀都暴露了,包括安相爺是如何貪贓枉法收買人心非法集資用武器的事情,又是如何如何派遣親信皇上的事情,都被餘黨抖了個底朝天。
前期的暴力工作已經做好了,餘黨抖抓得幹幹淨淨,後期的事情便該是文職部門去做了,司空絕也閑下來了,又開始光明正大地遲到早退。
司空絕是爽快了,回家高高興興地陪老婆了,但是雷神卻是苦逼得很,因為司空絕的那份工作,已經移交到了他頭上了。
最近正是春試,來自五湖四海的考生們彙聚一堂,開始為期幾日的春試。
春試,相當於公務員考試,考中的人,便可以入吏部去注冊,可入朝供職,從此躋身達官貴人,飛黃騰達。
科舉,一直是入仕的最好途徑,也是眾多寒門學子改變命運的唯一用途。
科舉非同尋常,安保工作變得尤為重要。
所謂的安保工作,範圍便就廣了。
考試之前,考生的戶籍姓名要認真核對,要檢查考生是否有夾帶等,防止冒名頂替。
考到一半,考生發瘋了,一眾侍衛群起而捕之。
考到一半,考生死了,一群侍衛群起而抬之。
考到一半,考場著火了,一群侍衛群起而滅之。
春試是科舉製度的最後一道了,也是最重要的一場考試,為期幾日的時間,每日考完了,總有一些傻逼唉聲歎氣,說自己發揮失常沒考好墊底了,但放榜一看,榜首的往往就是這些‘發揮失常’的裝逼犯,放榜之日,也是打架鬥毆最嚴重的的時候,裝逼犯被毆,誰都想摻合一腳,一不小心就能成長為大型治安事故,侍衛們還要時常在各個會館巡視,一旦發現,及時製止。
這些事情一般侍衛都能去做,但每次科舉,皇帝都是非常看重,很多時候,甚至親臨考場監考,考場維持秩序之人,定是皇帝心腹不可。
怕的便是考生和考官徇私舞弊。
以前這種高度機密的事情是輪不到雷神這麼一個小侍衛來參合的,他最多就是在放榜之日,看見考生打架鬥毆就去處理一番。
但今年,他被猝不及防地提升為了春試安保工作的總負責人,考場帶刀巡邏!
這可是份無上的榮寵,代表著,他已經成為了閻璃的心腹之人。
宮中的考前動員大會,閻璃還親自拍拍雷神的肩膀,滿懷期待地道:“春試事關國家社稷,不可有半點懈怠,朕信任你,才將此事交於你,今日開始,你便是朕的眼,替朕洞察一切!”
雷神看看一邊的司空絕,又看看那眼神酸酸的鋼鐵俠,最後看看皇上,兩腳一並攏,挺胸收腹,站了個標準軍姿:“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於是,雷神便每天牽著五狗子,在考場之中巡視,想著自己犯下的錯,他是一刻也不敢懈怠,全天瞪著銅鈴眼巡查,考試第一天,就抓了兩個作弊的。
抓來一審查,居然還牽扯出了一樁徇私舞弊案,雷神慌忙上報,閻璃大怒,科舉暫停,讓雷神徹查。